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題記
江南三月,陰雨霏霏,在這樣溫婉的天氣,秦淮卻又盪起微微的漣漪,在這樣的環境中,卻有一個中年人站在船頭,緩緩駛來,這人帶來的一股仄仄的厭世,讓人便覺得有些迷茫,因他身上書卷氣太盛。他目不斜視,呆望着遠方。
這位中年人,偏是今朝的武狀元,位居江南西道的大都督。他本能留在京城,在兵部任正四品的兵部侍郎,可在等待任命的時候卻主動要求外調——到江南來做一個地方官。而聖上看他說的誠懇,便應允了他的要求。於是他即刻到了吏部拿了文牒就到了他的任職地點。從家中離開的時候,他只帶了幾本書和一個包袱。
交待好了工作后,他便成舟來到這蕩漾的秦淮。站在舟頭皺眉凝望,而他,在凝望什麼呢?思鄉亦或是傷情?其實非然,他的心中始終是放不下他的糟糠之妻呵,而她最盼望的就是她的夫家能夠出人頭地,若是說來,這可曾是她的盼望?這分明就他的嚮往。而她,恐怕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她的夫家平安了卻此生。但卻實在是太過愛他,所以他的願望就是她的,甚至她的生命都屬於他。可他們卻也感覺幸福,因為她的苦,並不用說出,他就能夠明白,所以,她也就知足了。
遙想當年,就在這樣的三月,就在這裡,他們如驚鴻一般的相遇了。當年的他,正是到江南來遊學,寄住在他的叔父家,有次該到老師家去學習的,可在路上他看到了他的妻,就再也一發不可收拾——雖是江南的女子,但是卻不會太過柔弱,也不一定有些柔順,卻很溫婉。這枚可愛的女孩,此生定於我有關。他當時心中還有這樣的想法。於是他們相約與河邊的小亭,相約與那座清麗的小橋······一次又一次,只記得最後一次,他們相約在了河上,小船載着他們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們都不言語,因為他就要離開,離開此地,前往京城,他們的心就像河中的漣漪,迷茫,紛繁。終於他們鼓起勇氣,私定終生,他和她約定,如是有緣,六月京城再相見。是不是這一對苦命鴛鴦驚動了天庭?讓他們同住進了一家客棧。他們四目相對,又是無語,終是他們不再猶豫,生活在了一起。她想他,他也想她,離別許久,互訴衷腸,相互間說了什麼,他都忘記,唯有一句,他此生再不忘記——你知道,我此生只有你一個親人,當我從家跑掉,就再也回不去。
飄飄的小船終於到了他的目的地,他此次前往,便是來祭奠她的妻的,她,已經走了很多年,他都不曾來過,因為他不敢來,他知道,除非他做出了什麼成就,他才有勇氣回來,再看看這江南的煙雨,再看看她。
一個大包袱被打開,那裡幾乎全都是妻生前的一切,並不是吃穿用度,而是記憶,一封信,一片樹葉,一展木燭台·····他轉過身去,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今日的他,和當年的他,並無兩樣,一樣的人,兩樣的情,三地生活,心卻同樣的平靜。他不想把這些付之一炬,但是還是點燃了火把,燒掉了這些,因為他活着並不是為了死去的人兒。其實他把這些燒給了自己,燒給了未來的自己。
他轉身走了,什麼都沒有說,是啊,你讓他說什麼呢?多少年來,他們還是那麼的默契,給自己的妻,他留下了一段詞——曉愁閑月,夢裡江南醉紅塵;驚夢煙雲,人間宮闈清君側;淡淡的憂,西路胡板億詩柔;莫莫的愁,曉荷輕欄偏雲清;聲聲舊歲,望斷雨似豈無言。
煙花江南,迷離三月,淫雨霏霏,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