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斷斷續續看了好多書,最多的還是詞啊,樂府啊,詩經啊什麼的,前些時候拼了命似的喜歡納蘭容若,事實上像納蘭這樣的,沒有幾個女孩子不喜歡。
最叫人喜歡的應該還是這兩句:
一句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還有一句是當時只道是尋常。
我當年覺得這兩句簡直悲傷的讓人要死啊,還是欲罷不能,欲說還休的那種。真的,我愛死了這個樣子的納蘭性德,即便是現在,也很喜歡。
雖然後來我依然很喜歡這兩句,這樣的文學大家,對於感情的把握,像我等的凡夫俗子,只能仰望匍匐在他的腳下。
可是我現在覺得最令人傷心的一句話是這樣的: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從前的人都不知道哪裡去了,只有院子里的桃花還沒心沒肺開得灼灼,堪比舊故草木深。
記得也是小的時候,院子里是有桃樹的,兩棵,一棵大的,一棵比較小。是結桃子的,但是從來沒有長熟過,不是被小鳥啄了,就是被我心急地摘掉了。
小時候說辟邪什麼的,還用它的枝椏刻過一把小小的桃木劍,當然,後來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後來院子改建,那個地方建了房子,當時不知道家裡人怎麼想的,那株大的桃樹沒有砍去,建房的時候差不多是冬天,所以那棵幸運的桃樹得以多存活一季。
那年春天它是開了花的,我很清楚地記得,在剛建好不久的新房子里。
我天天跑過去看,因為我覺得開在房間里的桃花,真的是太好看了,那時我還沒什麼少女情懷之類的(……現在的話,誰知道有沒有),單純的覺得它開得好看而已。
那間房門朝西,那年春天桃花開得特別好,灼灼芳華,現在我都還能很清楚地回憶起甚至每一朵桃花的姿態,蜷縮的,盛放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我記得一清二楚。
這大概是年少的我第一次覺得,原來世間所說的美,可以是這個樣子的。
那一季的桃花還沒開滿,樹便被砍掉了。
我看着它留下的一點點根,覺得它一定很疼。
後來,就沒了。
再後來,我離家好多年。
再回去,人不全。院子雜草叢生,荒涼的讓我整個世界都下起雨來。
所有的,都回不去。
即便我後來見識過很多桃樹,滿樹的桃花,開得一株比一株好看艷麗,見過很多的櫻花樹,滿樹櫻花,華麗得像是天上漫天星辰跌落傾瀉,是壯烈又決然的美麗。
可是我記得的,只有那年春天開在房間里的一株,沒開全,便被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