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愛過一個男人,我以為愛情就像那樣子了。
可是,你怎麼捨得離開他,捨得從此讓他一個人苦苦的守候着你,執着着原本應該屬於你們兩個人的執着,等待着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現實的承諾?
——題記
“我的心只有一顆,如果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吧!”路遙站在一個墓碑上刻着自己名字的墳墓前,看着遠處緩緩流過的溪流,鼻子裡面聞着熟悉的桃花香,腦海里不其然的想起了當初胡楊的奶奶帶着錫城來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曾經高揚着頭對她們說過的話。
說過這樣的話不多久,她人就被送進了手術室,然後就昏迷了。等到再醒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經常光顧的這條小河。一座嶄新的墳墓和一個雕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孤獨而又突兀的矗立在這裡。
小河兩邊正是桃花開滿枝頭,妖艷的展露着誘人的身姿的時候。滿頭的桃花好似在迎接着她的到來,搖曳着身姿飛舞着裙帶,一邊飄零一邊從河對面的綠色三葉草叢飛舞而過,遮蓋住了溪流里那潔凈無瑕的回憶。
桃花的香味越來越濃,那個滿腮胡茬子的男子果然又來了。只是他的到來並沒有讓路遙開心,反而讓她那顆碎裂之後再度被縫縫補補修合到一起的心,糾結到了胃都跟着疼痛起來。
她輕飄飄的晃到男子眼前,可是那深海一樣的眼眸看不到伸出來在他眼前晃悠的慘白的手,也感覺不到指尖那一拂而過的溫暖。一滴淚水溢出眼角無聲無息的順着他的臉頰滑落,緊抿的嘴唇,牙齒在兩腮底下蠕動。雙手攥的死死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噗通一聲,他身體僵硬着,直直的跪在了墳頭。
路遙輕移蓮步,緩緩地飄向一邊。她不敢靠近他,因為陰陽殊途,她怕自己的陰氣會折損了他的陽氣,也怕他的陽氣會傷害自己。
她找到以前他們兩個經常坐的一個石凳子,默默地在那裡坐下。
錫城不知什麼時候也來到了,他們以前經常約會的這裡。眼神複雜的看着跪在那裡的胡陽,慢慢的來到路遙的身後,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壓抑着嗓子,悶悶的問她:
“我曾經愛過一個男人,我以為愛情就像那樣子了。可是,你怎麼捨得離開他,捨得從此讓他一個人苦苦的守候着你,執着着原本應該屬於你們兩個人的執着,等待着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現實的承諾?”
“我有我的誓言,你有你的愛情,而他……”路遙回過頭看一眼胡陽,“他有他的責任。我給不了他的家人,也給不了屬於我們的未來。所以,我可以帶着屬於我們的回憶,將他還給你!”
“可是你給我的並不是他,而是一個丟了靈魂的軀殼。”錫城急忙上前幾步,看着觸碰不到的姐姐,習慣性的爭辯出口,等到後悔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
她看着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容顏,甚至是有些熟悉的笑臉,低低的笑了。搖搖頭,伸手拍拍妹妹的肩膀卻並未見衣服有半點下陷。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帶來了好一陣的沉默之後,才回頭看着依舊跪在那裡的男子,低聲的嘟囔着:
“下次不要再帶他來這裡了,你就說這裡面埋葬的真的不是我,我去英國去學習去了。你說,有一個男人,他叫沈一默,我和他一起走了。”
“他會信嗎?”錫城滿是希翼的抬起頭,看着這個一出生便和自己分割開來的姐姐,眼神裡面既是期待又是畏懼。
“他會信嗎?”路遙神情恍惚的看着跪在那裡的男子,貝殼一樣的牙齒輕咬朱唇,眼睫毛眨動幾下,帶着迷茫和苦惱一步步走進男子。看着那熟悉的容顏,卻掛滿了陌生的淚水,不見了往日里那陽光一般的笑臉,英俊的面容上滿是陰霾。
“無緣無故的,以前經常來的地方突然多了一塊墳墓,還是雕刻了自己名字的墳墓,他可能會懷疑吧?”想到這裡,她的臉頰皺起來一點,眉毛微微的挑起來,眼睛斜睨着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冒出的白髮。
“去英國是我一直夢寐以求得事情,他應該會相信吧?”她更有點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的,去安慰着錫城。
“沈一默一直對我很照顧,也是沒有答應和他交易之前,唯一一個對我告白過,追求過我的男子。這些,他也都是知道的。”
“對了,你告訴他‘在這個世界,很多時候不是不愛了。許多愛情故事都沒有完美得結局,或者生離或者死別,深入骨髓痛徹心扉。離開你,也許是不能給你帶來幸福,或者是怕給你帶來更多的傷害,總之無言的離開,帶着許多的你不知道的理由與原因。也許是換一種方式愛你,但那是你不知道的事!’”在轉身想要離開的一霎那,她突然想起沈一默曾經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而後她對錫城說。
她看見錫城慢慢的站直身體,走向胡陽。伸出一雙手拉住胡陽的胳膊,一使勁將他毫不費力的從地上拉起。對着他的耳朵不知說了些什麼,原本死灰一樣的眼睛,一道精光陡然炸起,對着自己站住的地方回頭看了一眼,而後拍拍膝蓋的灰塵,身子一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切又變得那麼安靜,彷彿剛剛那個男子從來沒有來過一樣。桃樹還是愜意的開着屬於他的花,風還是吹過路遙那乾枯的碎發,溪流還是寂靜無聲地緩緩地流淌着,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男子每年都只是會來這裡一兩次的習慣而已。
只是路遙相信,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她不知道錫城到底對胡陽說了什麼,其實憑着做了幾年幽魂的資歷,她是有辦法聽到錫城和胡陽的悄悄話的。
可是,她不想聽。
因為,對於他們而言,自己早已經是屬於過去的人。既然,胡陽有着屬於他的未來,那麼自己就該給他一個屬於他自己的未來。
就像那一日,他的奶奶找到自己,大喇喇的說出來意,然後語重心長的告訴自己:“傻孩子啊,你有你的劫難,錫城有錫城的明天,胡陽也有屬於胡楊的責任和未來。他是胡氏集團的生命和精神支柱,這點任憑是你也改變不了啊…我的話就這麼多,相信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也就是從奶奶的口裡,她才知道原來胡陽不只是自己喜歡的胡陽,他不只是以着全省第一的名次考進W校的高材生,也不只是一個自己苦苦喜歡了很多年的學長。
他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父母在一次交通肇事裡面,一個當場死亡,一個在去往醫院的路上撒手人寰丟下年幼的胡陽,孤獨的被奶奶撫養長大。從小奶奶忙於打理他的父母丟下的事業,根本無暇顧及他。所以,他是一個和一大堆的玩具書本長大的孩子,沒有愛也不知道要如何去愛。
他有他的責任,還有他之所以會活在這裡的義務。
可是自己卻是一個被父母丟棄的,不,應該說迷失了忘記回家的路途的孩子。
原本和妹妹是一個肚子里的孿生姐妹,可是偏偏命運捉弄人,妹妹一出生便被送到一個有錢的人家做千金大小姐,自己卻被留下來撫養。
在自己二十一個年歲之前,自己根本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妹妹,這是一個多麼諷刺的事情啊。
可是二十一歲那一年,在自己終於有機會接近心愛的男子的時候,他看着自己一臉冷漠的說:“我要你的那一顆心臟,你願意多少錢賣給我?”
明明周圍是陽光明媚,盛夏的知了還在一個勁的鳴叫着,乾燥的空氣裡面呼吸不到一點點寒冷的空氣,可是她的一顆火熱的心卻在一點一滴的僵硬着,乾枯着。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慢慢的將她的靈魂抽離,身上的最後一點點氣力也被他無情的剝落。
她看着那張每一次參加比賽的時候,匆匆一瞥的冰冷臉頰。也許在他的視線裡面,從來就沒有看見過自己,可是在她的眼睛裡面,他已經出現了很多年。從還是在很小的時候,那第一次參加數學比賽的時候,自己激動地不知要如何回答主持人的問題,他處事不驚的遞給自己一條潔白無瑕的手帕開始。
當時的她是那麼冷清和詫異,一個男孩子,是怎樣的一種心思,竟然隨身攜帶着純白的手帕;又是怎樣的一種心態,讓近似於有着潔癖的男孩,借給自己一枚方巾擦拭尷尬害怕的汗水?
她只是知道,從那一刻起,自己記住了這樣一個男子,並且時刻的關心注意着他。
這一切,卻是誰也不知道。
當她聽到他清爽的聲音說出近似於無情的話語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以着怎樣的心情和他對視。而後不知不覺的沉溺在那深邃如海的眼眸里,失去了最後一點理智,任由靈魂隨着心愿在他那平靜無瀾的,如海的眼眸里起起伏伏。
“好,可是我有一個條件。”她聽到自己對他這樣說到:“在你來這裡之前,你們的奶奶已經找過我,告訴我,現在是你的未婚妻,也就是我被送走的妹妹得了心臟病,急需要一顆適合的心臟做移植手術。然後你們偷偷地從我的養父母那裡拿到了我的血液,做了一系列的檢查。而我,好巧不巧的正好可以救你的未婚妻,是吧?”
“是的,我們家族,她的父母都不能失去她,她應該更好地活着。”他說著不咸不淡的話語,似乎決定她們兩個姐妹的生死,對於他而言竟然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既然活着註定孤苦無依,不如飛蛾撲火一般的尋找片刻的溫暖。”多麼可笑的開始啊,既然是以着死亡的結束來做條件。可是,她還是開口了。“我在這個世上的親生父母皆已經逝世,唯一無法割捨的就是一個人。現在,那個人就站在我的眼前,但是卻是要我交出我的生命給他。你以為,要錢對於我有用嗎?人已經死了,要那麼多錢給誰呢?”
“我要你,我只要你,我要和我交往一個月。然後……我把心給你。”她感覺自己深呼吸了一下,而後看着男子深邃的眼眸呵呵的笑了。
她看見他陡然放大的瞳孔,而後使勁的一收縮,雙手攥緊,點點頭。
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嘴角,她開心的看着他,笑了。
從此以後,他們像一般的男女朋友一樣交往。下雨了,她也會撒嬌的要他背着,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彆扭的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與自己交往,但是慢慢地他也會彎下腰背着自己,即使根本不是雨天。天晴了,她也會要求他給自己打傘,雖然那太陽根本就很暖和。
他們一起漫步在湖邊,看着夕陽灑落遍地的金黃,暈染在泛出淺淺波紋的湖面上;他們一起漫步在昏黃的路燈下,看着漫天的星辰,不停地眨啊眨啊。她調皮的像是一個夜的精靈一般,拉住他的手一起在路燈下不停地跳啊跳啊;他開始帶着她一起去學校的食堂吃飯,習慣性的幫她買上她喜歡吃的食物,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心也可以那麼細緻。
他們一起坐在草地上,她仰躺在那裡,看一朵朵雲彩飄忽而過,一滴淚水不經意的滑落。他伸出一雙大手,溫柔的從她兩頰輕扶而過,不知不覺的為她拭去了那一滴滑至兩頰的淚水。
也就是那一天,他看着她鮮紅的眼眸,哭的皺皺的鼻子,俯下身子伸出雙手蒙住她的眼睛,一片薄薄的嘴唇,濕濕的軟軟的落在了她的唇上。先是試探性的輕撫,而後唇猶如雨點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下,一滴滴的砸在她嬌艷的紅唇上。慢慢的猶如星火一般,撩起滿園的火勢,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的追逐糾纏在一起。
等到她陡然驚醒的時候,他們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草地上滾到了學校不遠處的旅館的床上。他雙頰通紅的看着她的眼眸,無限火熱而又真摯的盯住一雙嫣紅的臉頰。愛戀的目光在一雙傲人的雙乳之間流連,大手一下一下的撫摸着裸露在外面的精緻頸項。
“遙遙,我到現在才知道愛一個人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是你給了我你的全部,也是你給了我愛你和愛自己的能力。遙遙……”
“胡陽,我的心只有一顆,如果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吧!”路遙看着那近似於火熱的眼眸,沉醉了。對着那同樣迷醉的臉頰說著內心的真實告白,也是在表達着最後的宣言。
他的身體陡然的一震,原本火熱迷濛的眼神迅速在蛻變,直到最後滿臉痛苦的捧住路遙的臉頰,豆大的淚水一顆顆的從他的臉頰滾落,狠狠地砸在路遙裸露突起的那兩顆鮮紅的果實上。
他帶上她,來到了那間傳說中的妹妹住的醫院,她第一次看見了在夢裡幻想了一次又一次的臉頰。可惜,她所看到的卻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蒼白的臉頰。
乾枯的嘴唇,蠟黃的臉頰,看見自己進門急忙的蠕動着身體,在旁邊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的幫助下坐直了身體。以着一種陌生而又好奇地眼眸,在那裡打量着自己。
“你就是那個,可以給我一顆健康的心臟的姐姐嗎?”沒想到在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之後,卻是她率先打破了這惱人的沉寂。
路遙有些心酸的點點頭,看着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卻是疾病纏身的妹妹,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心疼。對於她,說是沒有感覺是假的,可是要真的有點什麼卻也沒那麼清晰。嘴唇囁嚅了幾下,想說點什麼卻是感到語言的蒼白。
此時此刻,不管是要說點什麼,似乎都是顯得那麼無力。
“聽說,你用他和你交往一個月的條件,同意了給我的心臟?”她眉毛微挑,看着路遙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啊,我很傻是吧?”路遙有些自嘲的看着盯住自己看的女孩。在她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面,出乎意外的沒有看到一點不屑,甚至是有一絲淡淡的擔心和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