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幾點.迷迷糊糊穿了衣服之後,又懶洋洋靠在床頭擠上了眼.
遠處傳來狗的叫聲.若有若無的.
不知道年少時候哪一個飄雪的日子愛上了幻想.有夢無夢的夜晚,腦子這東西總是扇着無倦的翅膀到處遊逛,看到聽到很多的景物,有讓我激動希冀的,也有把我嚇得出一身冷汗的.有時候飛上了叢雲、飛上了月宮,有時候坐在王維的書案前,有時候與那個寫字的衛夫人或畫畫的薛濤在一起.
一直長到快二十歲的時候還填不飽肚子,十七八歲不知道戀愛咋回事.第一次(作為局外人)有感覺的是那年春天,在放學的路上,近距離看見同班的明會給他所喜歡的孫芳送了尺把長的紅色頭繩,鮮鮮的,在風中飄飄的.高中第二年夏天在一本不知名的古詩集里讀到“春日游,杏花落滿頭”“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句子,知道是寫男女之情的.可是,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比現在自慚形穢多少倍,看人家女生一下都不敢正眼相對.更別說主動對女生如何了.
後來,家裡看我實在沒成色,爹沒本事奶奶瞎,娘又死得早,他們都害怕我尋不上媳婦.高中畢業后的一年裡給我說了好多次媒,每一回都是以女方樣不中我而悻悻告終.我心裡最清楚個中因由,一是我家太窮,另一個原因就是我長相的不達喱.後來的一件事讓我提高了自信(雖然是我自己婉拒的).那時候我正考學.有一個喜歡文學的女青年常找我玩.我也曾把自己寫的書法送給過她.一個下雨的傍晚,她把自己親手納底子綥幫的條絨布鞋送給我,非要親手幫我穿上試試.我知道我的處境與艱難,只有考學一條路.不能,絕對不能.儘管我是第一次被人看上,儘管她對我好、真的喜歡我……
人過得真快.還沒等你愣過神,呼啦啦一下子就過去了幾十年,當夫當爹當大爺,高高低低磕磕絆絆,不知有過多少驚羨、心靈滴血的日子.稱我爺爺的小人人也慢慢多了起來,煩也不行,你就是他們的爹的長輩.誰有本事賴掉
縱然如此,我還是那顆童稚透明的心,夢想還長着長長的翅膀,它們架着我年青的靈魂四處飛翔.我到過科羅拉多,忘情撲擁過乞力馬扎羅的雪,試圖奪過海明威自殺的那把槍,與霍金一起攜手穿越無垠的宇宙.當我低空飛翔一個地方上空的時候,隱隱約約看見地面上有一位撐着花雨傘的女子,傘面有依稀可見的童稚的文字,上面寫着:
捧着雨點尋你而來,希望我的出現能帶給你不求的燦爛——一個愛一切的美愛人愛己的小女人.
撲朔迷離柳色如煙的春天,弄不清是啥地方,也不知道那撐花雨傘的小女人是夢中的仙還是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