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春了!”
推開正月的門,踏上鄉村的土地,鑽進你耳鼓的,多是農人們掛在嘴邊的這句話。
民間有“立春大似年”之說。自秦代以來,中國就一直以立春作為春季的開始。
立春,也許這二字太過文雅。民間慣稱為“打春”,這個“打”字來自民間,極其通俗,富有動感,與百姓生活密切相關,就是比那立春好,要形象得多,要生動得多,要活靈活現得多!
俗話說“春打六九頭”,在24節氣中,再沒有比打春更讓人這麼喜氣洋洋的了。一句“打春了”,讓農曆的鼓點更加鏗鏘有力,節奏更加有板有眼,帶來了暢風和煦的親切隨和,帶來了草木魚蟲的自然氣息,帶來了綠草紅花的如火如荼。
啥叫“打春”?少時好問。長輩說,就是立春。
“立春,叫打春?春,為啥打它?”乍一聽,弄得人心裡怪彆扭的。
“祖上就是這麼叫的,意思要下地幹活了!”
仍未解。稍大時,翻閱詞典:“舊時,官府在立春前一天迎接用泥做的春牛,放在衙門前,立春日用紅綠鞭抽打。盛行於唐、宋兩代,尤其是宋仁宗頒布《土牛經》后使鞭土牛風俗傳播更廣。”牛從古老耕作歷史里走來,是農民的命,怎捨得打呢?於是,用泥土做成個牛代替。打,只是一種象徵,而真正要打的,恐怕倒不是牛了。
宋代詩人楊萬里《觀小兒喜打春牛》:“小兒著鞭鞭土牛,學翁打春先打頭。黃牛黃蹄白雙角,牧童緣蓑笠青篛。今年土脈應雨膏,去年不似今看樂。兒聞年登喜不飢,牛聞年登愁不肥。麥穗即看雲作帚,稻米亦復珠盈斗。大田耕盡卻耕山,黃牛從此何時閑?”
打春,其實就是是鬧春,鬧騰個紅紅火火的春天,鬧騰個威威風風的春天,鬧騰個天遂人願的春天。閉上眼睛,你也能想象得到那是一種怎樣的熱鬧的迎春場面!
許是衙門拆了久矣,許是總囿於田間,世代忙活的農民們,並沒有像稚童背誦古詩那樣記住這“打春”的來歷,可卻把“要下地幹活”,從祖宗那兒一代一代接了下來,又向子孫一代一代傳了下去。
“打春了!”這是那五千年耕種的基因遺傳,更是“一年之計在於春”的謀划。蟄伏了一冬,房后的積雪,悄然消融着酷冬,瓦檐上的冰凌“啪啪”地滴醒了門檻。以土地為本的農民們,已觸摸到春的暖意,聞到陽光的味道,開始修犁釘耙,擦鍬整鋤,牽牛扛犁,以這種代代相傳的姿式,踏向闊別一冬土地,哼着小調,鞭子一甩,吆喝幾聲,所有的土地就變得豐滿柔潤,精神抖擻,田間響起了春的歡歌......難道這不就是打春嗎?紅紅火火地打開了綠色的田野。
“打春了!”“不覺春來,但見青山點翠;何知歲月,唯聽鳥鳴聲喧”。中國古代將立春的十五天分為三候:“一候東風解凍,二候蜇蟲始振,三候魚陟負冰”。在打春的日子裡,有一縷春風在耳邊呢喃。在春的漣漪里,吐納的是春光,賞閱的是春色,蓄盈的是春意。細雨如煙,風輕湖盪,鶯歌燕舞,桃紅柳綠,希望在復蘇,美麗在芳菲,笑容在綻放……
打春了,打開春天的邀請,打開春天的神韻,打開春天的憧憬吧。老輩人說打春,咱這輩子也說打春,下一輩子,千萬也別忘了打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