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一群嗷嗷待哺的棄嬰,忘卻了曾在何時何地睜開了眼睛,也不清楚未來在哪一天折斷了臂膀,忽而前行,忽而退去。就這樣,等到老了,似乎依舊在尋找,卻一直那麼迷茫……
——題記
想抒一擷心情,想訴一段故事,想借一顆心來磨合情的晦朔,想偕一次回眸來雕琢記憶的焦灼。但我卻忘了應該怎樣書寫一輯開頭,也忘了怎樣鐫刻幾行結尾。本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愚痴,正茫然地直視着閃爍的屏幕。滿胸的塊壘層疊地隱匿在雲端,踮腳仰望,像高檔咖啡廳中的下里巴人,雙眼婆娑,蔓延着脆弱。心想,如若喚作中世紀的科舉考場,那本應熟記於心的八股,卻在剎那間只剩下“入股、中股、束股”的格式!想來這又是多麼一段“耐人尋味”的不堪啊!
鏡頭轉換,晦暗鉚合,馳騁在隧道中的犬牙交錯,忽然喪失了那一襲僅有的敏銳的新穎的觸覺。憶得,在不遠的曾經,停駐在僻靜的老樹旁,久久地凝視着極力伸展卻已筋疲力歇的枝幹,我仿若神靈附體一般感受着來自生命中最原始的一季衝動,彷彿是一顆勇敢的心、一隻盡生歌唱的荊棘鳥,在臨刑之前,在撲向荊棘之前,溢滿生機地跳躍,九死未悔地執守。漸漸地,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懷着宗教徒一樣的虔誠,不去幻想,卻禁不住幻想。
那是生命!是人生!是豁然開朗的出口!
這一刻,雖然平實的光陰長河早已將這腔情感拋卻在九霄雲外,但痕迹中瀰漫的仍舊是未曾逝去的感動。不是為一棵行之枯槁的植物,僅僅只為一棵即將枯萎的老樹;不是為生命的凋零而感傷,僅僅只為春華秋實的承諾而俯首。那一刻,真真盼望自己是這一棵老樹!跳動的是一抹靈魂的執念,堅守的是一份無怨無悔的希望。當然,我本不應把過多人類特有的情感澆鑄在一棵老樹身上,因為老樹有生命周期,但沒有為人那般生之激切,願之難尋;老樹有千萬年的生長,而生命只是一趟急匆匆的單行程。何況映襯在校園中固守的植物下,我們不過是這片土地上四年的過客,其中,幸運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出口,不幸的人依舊難以擺脫被縛的普羅米修斯的命運。但是,這世間,不幸的人不總是多於幸運的人嗎?
是嗎!不是嗎!老樹苦守在校園的土地上,目送了一季又一季的青春,但永遠無法感知外面的世界,無法領略尋找出口的天地。轉念想,這又是多麼不忍直視的枯瘦啊!然而,當漂泊了一個又一個城市,睹過一個又一個炙烤的白晝,踏過一個又一個燈火通明的夜晚,未來的那個我能找到一個真實而又屬於自己的出口嗎?是的!我恐懼了!恐懼那些無處不在的場所,恐懼那些無處不存在的自己,更恐懼在這一生一世的漂流中註定了一種蒲公英似的漂泊。近處,一個懵然的年輕人蜷縮在繁華都市裡的地鐵車站,滿眼全是面無表情的人。於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生命,還有陌生的出口,但有一種東西似乎並不陌生——漂泊,像騰訊文學中一位藝術家曾這般描述北漂——“在攢動的大都市,他們是一群背井離鄉的鄉下人;在成長的故鄉,他們早已沒有那種水乳交融的歸屬感,他們永遠在漂泊,永遠在路上”——我想,這位藝術家還遺漏了另一種“漂泊”!因為,比身行苦役的漂泊更無奈更糾結更可怕的是心的漂泊、魂的漂泊!如同站在老樹下的我一樣,這又何嘗不是老樹的另一種“悲哀”呢?
“無法回到過去,更不要奢求未來”,曾不止一次地這樣書寫,目的僅求自己能夠瀟洒地活於當下。可是,當下又是什麼模樣?又應是怎樣的景象?此刻,我對腳下的這片土地突有一襲前所未有的依戀,是因尚未找到出口而不甘心?還是因對未來的驚悚而侍從?私念,這絕對不符合一個生命的生機勃勃,倒像一個垂死掙扎的病者!卡爾維諾曾言道,“只有離開地面,才能真正看清地面上的人”,是不是只有穿着衣服的人才能真正欣賞躶體藝術!是不是等時間再久一點、再長一點,我的出口才會浮現在“驀然回首”間呢!
霎那,驕陽躲在雲朵兒的身後,正在發出咯咯的笑聲。聽見了嗎?那一顆封印的心,那一魄冰凍的魂,應該聽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