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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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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天,三表娘死了。死了好!這不是對三表娘的詛咒。這是因為,對三表娘來說,死了是一種解脫。從此,再也不用再受那些兒子和兒媳們的氣了。兒子和兒媳們,也會因為少了她這個包袱,而感到輕鬆了。

  三表娘的娘字,按本地發音習慣,讀做平音。三表娘是我大媽的三妹。她是一個好人。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命運之神,老是喜歡跟這樣的好人,開不幸的玩笑。三表娘這一輩子,很命苦。

  本來,三表娘年輕的時候,長得很漂亮。追求她的人有一大群,可她看花了眼,結果找到了一個“斜打鳥”(眼睛大一隻,小一隻,斜看的人)結了婚。結了婚後,丈夫對她很不好,有時候,還打她。幾年後,三表娘生了四兒一女。最小的兒子才出生后不久,丈夫就病死了。她就成了寡婦。可她始終都不改嫁,硬是要自己艱辛地把這五個孩子養長大。在農村,條件不好,她吃盡了苦頭。為了苦錢給四個兒子念書,她養了幾頭老母豬,生豬仔賣了之後,給兒子們上學。為了養豬省些力氣,她就叫女兒整天趕着母豬,到山上去放養,晚上又趕回家。兒子上了高中,回來家拿學費,她沒有錢,只好把自己出嫁時,娘家陪嫁的泡花鐲頭(銀鐲子)賣了,給兒子做學費。那時候,三表娘賣泡花鐲頭給兒子上學,成了當地的美談。在那個讀書無用論盛行的年代,三表娘對支持教育則很有積極的表率作用,並對幾個兒子的學業始終鍥而不捨。經過艱辛的多年之後,除了二兒子沒有讀書成功外,其它的三個兒子,都學有所成了。

  人們都說,三表娘終於熬出頭來了,應該過上幸福的好日子了。大兒子不是在市政府里當了什麼官么?還有那四兒子,也不是在某單位當領導么?她成了官母,應該有好日子過了。事實卻不然。她不能到大兒子家去住,因為大兒子與大兒子媳婦都說,他們工作忙,沒有時間照顧老人。能說大兒子與大兒子媳婦不孝順么?不能。因為大兒子與大兒子媳婦,在別人面前,還是經常裝得很孝順的。至於孝不孝順,只有老人自己苦在心裡,只有老人自己心裡明白。二兒子與二兒子媳婦,能說孝順么?這也不好說。二兒子媳婦把三表娘推倒在地上,跌斷了手臂,這是眾人皆知的。三兒子與三兒子媳婦,孝心還真的不錯。三表娘在三兒子家住了好幾年。特別是三兒子家的這個乖孫子,對三表娘很好,有情有義的,三表娘也很喜歡他。四兒子與四兒子媳婦,是不是孝順,就不用去說了。四兒子媳婦,是經常不會給三表娘好臉色看的。有幾次,吃飯的時候,三表娘多撿了點擺在自己面前的小炒。四兒子媳婦看到了,不是就把那碗小炒移開了么?三表娘一想起這些事情來,就感到很難過。雖然是些小事,但是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這些事,四兒子後來也知道了,可是他屁都不敢放一個,因為他從來都是妻管嚴。

  在城裡工作的幾個兒子,都沒有條件照顧三表娘,三表娘只有不奈何的再回到鄉下二兒子的家裡去住。不久之後,三表娘就瘋了,而且瘋得很厲害。三表娘是怎麼瘋的,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只是醫生說,可能是老年痴獃引起的腦神經紊亂。三表娘雖然瘋了,但是,當三兒子家的乖孫子來看她的時候,她即緊緊地抱住這個孫子,哭個不停。

  三表娘死了,來悼念的人很多。因為幾個兒子都是當官的,自然面子很大了。三表娘這一輩子,對她的這些兒子們的貢獻可大了。三表娘現在死了,還要再為兒子們做出一次最後的貢獻——那就是,三表娘躺卧在靈堂上,卻成了兒子們的搖錢樹。

  我不明白:像三表娘這樣的好人,為什麼命運之神要罰她來這人生的苦海里走一遭?好像她沒有做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