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鳥,就像日久月深的老朋友,在我記憶深處揮之不去,拂之還來。
麻雀。它們喜歡在屋前後的瓦縫中築巢。清早,人還沒起來,它們就嘰嘰喳喳叫開了,擾人好夢。
麻雀總是蜂湧而來,結隊而去。有時站在一棵落光了葉子的樹上,彷彿滿樹在傾刻間又結滿了果子或長滿了葉子。這時,用彈弓打麻雀的大好時機,不用瞄準,一顆流彈飛了過去,十有八九能打到一隻麻雀。
我是村中打麻雀的高手,多時一天可打三十多隻。將麻雀的皮毛扒去,掏掉內臟,叫母親紅燒着吃,味道鮮美異常。有人說:麻雀頭上四錢參。可我吃了不少麻雀,人還是精瘦精瘦的。
餘生也晚,可惜沒有趕上視麻雀為“四害”的年代。
由於人為地對麻雀的大肆捕殺及農藥的殘害,我鄉連麻雀也難得一見了。
鷂鷹。在我沒有認識鷂鷹之前,就喜歡在村前坪里玩鷂鷹抓雞的遊戲。一個人扮鷂鷹,一個人扮母雞,其餘的人都有扮小雞。母雞遮遮掩掩,小雞躲躲閃閃,捉起來還頗不容易。
真正的鷂鷹抓小雞,就沒這麼麻煩了。
一天,我看見一隻母雞咯咯地叫着,帶着一大群咿咿呀呀叫着的雞崽,在草叢中覓食。誰知此刻,早有一隻鷂鷹在空中盤旋。它瞄準時機,俯衝而下,抓起一隻雞崽,展翅而去。這一切讓人防不勝防。
那時,凡養了雞的人家,都做了一個長約三尺的“竹呱板”,不時朝天敲打一陣,還喂嗬、喂嗬地吆喝幾聲。
我鄉多時不見鷂鷹了,連“竹呱板”也成了一種逝物。
野雞。它文彩斐然,似若傳說中的鳳凰。
野雞大約兩斤左右,也許太重,飛不多遠就落地行走。我常在它們出落的地方按繩套,費盡心機,不曾捕獲一隻。
我和父親在黃泥地種田的日子裡,不多一會兒,就能聽見山腳下野雞的咯咯啼叫聲。我很喜歡聽野雞的啼叫聲。一日耘禾,不經意看見一隻野雞在田頭邊孵窩,被我逮着,還撿到五個七彩野雞蛋。
我讀高一時,一天早上騎腳踏車去上學,走到村頭,看見禾場上有好幾百隻野雞在覓食。我掉頭回家,叫大哥拿來了獵槍。大哥站在馬路上,居高臨下,一槍打到了三隻野雞。
貓頭鷹。一次,同一大群孩子,在村前禾場捉迷藏,一個夥計爬上了閣樓,不一會兒,神色慌張地跑下來,說是看見鬼了。我不相信,爬上了閣樓。藉著昏暗的光線,看見一堆稻草中,有一眼睛放光的“怪物”,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貓頭鷹。這隻貓頭鷹被我賣給了一位鄰居老太婆,她說吃了可治頭風病。
此後若干個晚上,另有一隻貓頭鷹,在村子里長歌當哭的叫了十幾個晚上。
猴面鷹。十七歲時,我挑着一擔籮,同父親去山上摘茶籽。剛到自己的茶山,看見一棵茶樹上,一隻頭部像猴,身子像鷹的鳥。父親說這是猴面鷹。我吆喝幾聲,它抖了抖翅膀,飛去,可不到七八米又落下。我估計它剛學翅,追趕一陣,被捉住。拿回家,捉了一些小魚喂它。又用繩子拴着它的腳,讓它飛着玩,不小心被我們家的貓給咬死。
關於故鄉的鳥,我以前寫過烏鴉、竹雞、白鷳、八哥、紅嘴藍雀。故鄉的鳥還遠不止這些。它們給予我們的是歡愉、喜悅,而我們卻有意無意地傷害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