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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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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撈秋梁

  記得兒時的暑假裡,太陽炙烤着大地,躺在家裡的涼床上,依然感覺酷熱難耐,樹上的知了無休止地鳴叫着,滿耳都是“嗞—嗞”的聲音。這時,總有幾個與我差不多大小、全身曬得黑黝黝的男孩和女孩,拿着竹竿,腰系竹簍,在樹叢里撈秋梁,於是,我便會頂着酷暑,很高興地跟着他們一起去撈秋梁。

  所謂“秋梁”,是我們這兒的方言,就是指知了,即蟬。所謂的“撈秋梁”,就是指尋蟬蛻,原是說“撈秋梁殼子”的,後來嫌麻煩又繞口,所以乾脆就是“撈秋梁”了。我並不清楚“秋梁”這兩個字是否是這樣寫的,只是在潛意思中,感覺是這樣寫罷。

  不知是誰聽來的,說是這蟬蛻是極好的中藥材,在藥鋪里能賣很好的價錢,幾個精明的小鬼便商量着,在這個暑假裡,能多撈一些秋梁殼,賣了錢,大伙兒一塊兒去縣電影院看電影,還可以買到喜歡吃的蘋果和酥餅。

  華子是男孩,在這六七個小孩中最大,瘦長瘦長的,胸前的肋骨就像搓衣板,穿着一條紅色的短褲,赤着腳,他走在最前面,手裡拿的竹竿也最長。勇子和小兵幾個小一點的男孩兒就像侍衛一樣緊緊跟隨。趴在最高處的、較大的秋梁殼子,往往都是華子他們的簍中之物,剩下的漏掉的才是我和紅星、衛星幾個小女孩的捕撈對象,但我們並不會因此而生氣,沒有他們在前面摸路,我們是會害怕的。特別是綠得發翠的“辣子”和黃色的全身長滿毒刺的毛毛蟲,要是被它們哲了,那可慘了,又癢又痛,而且痛得比針扎還難受,被蜇的地方會腫得老高,大人們說,塗風油精也不管用,要用餵奶的媽媽們的奶汁塗在上面,過幾天才會慢慢地好。

  “嗞—嗞”鳴叫的秋梁,這時於我們是相宜的,它只管使勁地歡暢地叫,彷彿為我們快樂地伴奏和歌唱。

  “華子,快看,這顆樹杈那兒,一個大的,快撈!”勇子大叫,彷彿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他的竹竿短了,撈不夠,就便宜華子了。

  只見華子用右手利落地舉起竹竿,把那隻趴在一棵大楊樹高處的一個大秋梁殼,輕輕地完好無損地撈落下來,小兵馬上從地上撿起來,慢慢地放到華子的竹簍裡面。這幾個平時一向莽莽撞撞的少年,此刻輕手輕腳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俊不禁,沒想到他們也會有這樣細膩的時候。主要是因為,他們都清楚,這秋梁殼,別人要的是完整形狀的,碎了的,就不值錢了。

  茂密的樹葉也擋不住白花花的太陽,汗水凝集成小溪流從頭上、臉上、身上滑落,再用沾滿泥土的手背一抹,一個個狼狽得像髒兮兮的小花貓。

  不知什麼時候,我們幾個女孩掉隊了,我們趕緊加快了腳步,結果衛星不小心被樹枝絆倒了,把我和紅星也帶倒了。我們簡直就成了小泥人,還互相取笑呢。然而,最讓我們笑不出來的是,好不容易撈的秋梁殼,都被我們壓碎了,這一天的勞動,算是全白費了。

  到吃晚飯的時候,華子他們回來了,他們的收穫還是不小的,黃亮亮的秋梁殼足足裝了小半竹簍,華子還安慰我們說,碎了的,也可以賣錢,把它們參在沒有碎的好的裡面,別人不會說什麼的。於是,我們又鼓足了勁兒,明天,我們一定要再多撈些秋梁殼回來!

  夏天快過去了,我們撈的秋梁殼,裝了整整兩竹簍,爺爺上街賣東西,順便幫我們帶了去賣,我們一再叮囑爺爺,便宜了,可不能賣啊!我們到傍晚才苦苦期盼到爺爺的歸來,爺爺給了我們每人一個蘋果,還給了每人兩元錢,說那些就是我們勞動的所得!我們簡直高興得跳了起來。

  那晚,大隊集市放電影《畫皮》,我們幾個約好,一起搬着凳子去看電影。那天,人好多啊!我們站在凳子上,依然看不着,於是,我們就乾脆拿我們的辛苦所得,買豆腐腦喝,買“精幹角”和瓜子吃,把爺爺給的蘋果,認真洗洗,也連皮帶肉一起吃掉。

  現在的我,幾乎每天都吃蘋果,可是,卻永遠也不如那晚吃的那個蘋果又甜又脆,夏天的秋梁的鳴叫聲亦不如那時的動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