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馬,是立在馬年的第一縷曙光之前,對前夜那場款款斟酌的一席盛筵的幡然醒悟。
止酒,則是凡人唱喏佛家三戒凈律時的誓言,也是俗人三戒(戒煙、戒酒、戒色)難蕆時的開脫。
止酒不同於戒酒。戒酒又不同於戒煙,戒煙者可以每天戒掉幾次或幾十次,或者一生可以戒過數次而復吸。戒酒也不同於戒色,戒色者可以日後再說,反正不會有正常人聞知,更大可不必如戒煙般要告知近者督之。
對於酒,我所知甚少,只是約略記得,酒是由夏朝的一個醜女令大禹的愛女儀狄始創。《戰國策-魏第二》中就有“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的祥記,這或許只是我過去感悟美酒與美色多與美女有關時的記憶,未必會准。但現在多數人的所信,酒是由東周時一個管理糧秣的小官杜康發明,怕也多是信了三國時曹操的那篇《短歌行》里的名句:“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翻看我那本發了黃的木刻版《本草綱目》有載:“酒自黃帝始,非儀狄矣”。再細查史書上還有“炎黃對飲”的傳記。倘如李時珍所說,酒真的是黃帝的澤傳,這酒就是只能止而不能戒的。
有古籍《酒源》上說:“天的酒星,酒之作也,其(指酒)與天地並存矣!”若真的如是,酒又成了與天地同輝的精靈了。在中國乃至世界,抑或沒有了酒,就沒有了歷史,就沒有了文化,如果都把酒戒了,以後再怎麼來提及“傳承”?
其實,酒就是一種用糧食或果菽等其它有機物,經發酵釀製而成的一種含有乙醇的飲品。有人說它:“以水為形,以火為性”。我則認為它是“水落口中自成形,火落腹中各見性”的一種試劑而已。
《尚書》中《酒浩》一文中已有“殷紂王嗜酒戀色,亂性忘國”的記載。就在殷鑒不遠到至今,從南朝後主陳叔寶到南唐後主李煜,再到北宋的徽宗帝直到明清也繼有諸君,因耽於酒色而斷送了江山。歷史上掌政的當權者們,以酒亂政亡國的委實不少。好在近代的高官公僕,奢緬於酒色,亂黨亂性的並不是全部。孟子說的:“天子不仁,不保四海”。在這裡就勿需細說其祥了……
記得以前從我喝酒時起,那時是往酒里摻水的假酒泛濫,當時人們喝了這種真正的假酒,都會像吸毒一樣的可怖,這種假酒使人頭昏腦沉,舌硬腿軟,欲南卻面北,思立卻難直。腹內翻江倒海涌澎湃,唇外口若懸河噴怒濤,肝火盛極膽包天。而現在的酒,又多是往水裡(廣告費,包裝費等)兌酒,這種假的真酒喝完后更會讓人像賭博一樣的可怕。這樣的真酒,同樣常常令人神昏智迷心旌盪,仙氣皆無情趣散。目欲睜而復閉,語將出卻詞杳,傷心損目勞脾胃,言行悵惘忘形骸。
想想我這些年的喝酒也多是如此的可怕,淺斟慢酌在半斤八兩不醉,交縈互染於盤盞杯碗狼藉。總是在懵懂中謔而不虐的追求着醉與不醉之間的朦朧,在惆悵中頹嫉着倜倀。喝酒是這般的無聊,在這般無聊之中還要保證,不為在酒酣耳熱之時去得到誰的承諾而微醉,也不會去趁誰臉如冬棗時混融進一點相托而酩酊。這酒喝的雖沒侵霍點滴的稅民之恤,卻也多費了食材而積得了患礎。
以前所讀佛教在《八師經》里對酒的析述:“酒為毒氣,主成緒惡。王道毀,仁澤滅,臣慢上,忠敬朽。父失禮,母失慈,子凶逆,孝道敗。夫失信,婦奢淫。九族凈,財產耗,亡國危身,無不由酒”。我雖然不詢於佛經對酒是百禍之源的危言聳聽,但我之酒後亦是同樣的可怖,值得反思。如在酒桌上的皴微輕暈中,在攲側杌隉的怡然忘形后,酒話漸多倫次漸少。扯辨漸多哲理漸少。酒既消磨了時光,又自賤了身心……
真的令我決心立馬止酒的動因,還是因為想起了北宋醉翁詩人歐陽修的“酒粘衫袖重,花壓帽檐偏”(詩意:醉酒忘形入花叢,焉不失態?)這句含蓄藴藉,耐人尋味的詩意。
“光陰須得酒消磨”,“明朝酒醒知何處”(均出自蘇軾)。不只是為了“酒”的傳承,也是為了夢想中的清明,這酒只能是止而萬萬不能戒的。待到真的有一天,老虎不在惡人,蒼蠅不再傷人,這酒還是要喝的,且要狂歡狂飲醉方休。
甲午年元日 於石竹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