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知道,是什麼讓我那麼難受,讓我的心情變得那麼地不好。或許是那情傷的痛,又在無情地灼燒。也許是躲在我心裡,永遠不能抹掉的你,才讓我如此的煎熬。但我知道,是因為那夜,我忘了把你忘掉。
那天晚上,雲朵用輕紗半遮了月華。我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欣然等着你的到來。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就對着玻璃上的影照暗笑。這時我才忽然發現,原來夜也是這樣的美好。
不知什麼時候,你從我身後,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早來啦,對不起,我又遲到。”你滿臉歉意說。
“我也是剛到,才一會兒。今天喝什麼?”我問。
“紅酒吧,張裕解百納,再來點點心。對了,酒要加冰的,你呢?”你淺笑着問我。
“那就一樣吧,我怎麼著都行。”我應着。
我呷了一口酒,望着對面坐着的你,那樣的嫵媚可人。優雅的香水味和成熟的女人氣質,攝人心魄。
“最近忙什麼,老找不着你?”我盯着你問。
“在一家上市公司做的實體雜誌社應聘編輯,正在試用期,挺忙的這段時間。”你邊吃點心邊說。
“祝賀你,但怎麼沒有見你到湖邊拉琴了,很久了。”我問。
“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我是新人,什麼都要現學。回家的時候,人都已經累得不行了,就連洗澡都會睡着。”你有些嗔怒。
“那要注意身體,別累着自己。”我關切說。
然而你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向耳後攏了攏發,舉起酒杯,“謝謝你這兩年以來,在我最失意最落魄的時候,為我付出了那麼多。”你脈脈地望着我說。
“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這不像你的性格。”我笑應。
“我以為我怎麼也不能走出那個陰影,而我慶幸的是,我的身邊一直有你這個朋友。”你十分感激地說。
“這話里有味道,我聽着有點生分。”我回道。
“真的,我說的是真心話。喝完這杯,我們跳舞吧。”你提議。
“好吧,隨你,my dear friend.。”我調侃。
(二)你輕柔地將手搭在我的肩上,黑眸溫情地望着我,迷人極了。我們跟着舞曲的節奏,走着慢四。
“你沒有生氣吧?這段時間我這麼地冷落你。”你問。
“怎麼會,我知道你挺忙,我可是懂你的啊!”我敷衍。
“其實,我的心裡有太多的矛盾,好想找個人傾訴,但我不知為什麼又不敢找你。”你若有所思。
“為什麼?遇到麻煩了?”我一臉狐疑地追問。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起。”你輕搖了一下頭,有點苦笑地抱歉說。“其實……”你欲言又止。“這兒不安靜,跳完這支舞,你送我回家吧。”你補充。
“好的,”我點頭 。
你還像往常一樣,雙手挽着我的臂彎。踏着如水的月色,我們向著湖邊走着,這時夜風輕拂了你的長發。“珺宏,其實我想跟你說……”
“快說吧,別買關子啊。”我側過臉。
“是這樣的,我很快就要結束試用期實訓,要到南方的雜誌社做主編。你知道這個雜誌是誰主管嗎?”
“是誰,我認識嗎?”我急問。
“是歐陽俊,我的同學,文學院的高材生。”
“他是誰,和我有關係嗎?”我不由地生疑。
“他是高我一屆的學哥,我大一那年的學校元旦文藝匯演上,我們認識的。聽說他一邊在做工,一邊讀書,就挺同情他的。他從初中開始,就自己掙錢交學費上學,一直到大學。”你將飄散的長發,在腦後挽了一個很美的髻。
“有故事,那後來呢?”我追根問底。
“後來,一個女孩走進了他的世界。他憂鬱的眼神,瀟洒的氣質,堅毅的性格,把那女孩深深地吸引了。她提出和歐陽交往,他起初不同意,怕人家說他攀高枝。但當他發覺那女孩是真的很愛他,就答應了,可他懇求,一定要等他有所成就時,才公開戀情,就這樣他們相愛了差不多三年。歐陽要畢業的那年夏天,他海歸的舅舅找到了他,要他到澳洲去留學。於是他就悄無聲息地走了,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和那女孩說。”你的臉上彷彿有點傷感。
“沒了,我還以為是一個很經典的橋段。”我撇嘴。
“於是,那女孩就認為是歐陽不要她了,流放了她的愛。就找了另外一個非常優秀,對她無微不至的男生,做她男朋友。然而,兩年過去了,歐陽以全優的成績提前完成學業。他又回來了,找到了這個女孩,對她表明了心跡。”你抬起頭,看着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
“那女孩怎麼樣了,後來?”我忙問。
“那女孩也不知道怎麼辦,她心痛苦極了,充滿了矛盾,幾乎不能自拔。於是,她將兩個男生都放在心裡,看一下哪一個更能讓她傾心。慢慢地,她發現歐陽俊幾乎佔據了她的整個心扉。所以,那個女孩很久也沒有到河邊來拉琴,但不得不對另外的那個男生,說出自己的心。”你忽然變得激動起來,眼裡好像噙着淚。
“我聽起來,這女孩怎麼像是……”我怔怔地望着你。
“是的,那女孩就是我……”你開始流淚。我們都獃獃地沉默了……
(三)沉默了很久,“珺宏,我認為愛是聖潔的,來不得半點虛假和欺騙,我真的不想對你有任何的隱瞞。”你仰起掛着淚花的臉,深深地望着我,像是在我臉上尋找什麼似的。“我承認,我們之間是有了感情,但那不是愛。我完全明白你的心事,珺宏,我真的好害怕因為愛,傷害了我們之間的情感。我真的好擔心,會失去在我心靈的最深處,永遠都有一個地方屬於着它的這份情感,這份溫暖。”你的淚好熱,跌落在我的手上。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那時我的心好痛,像是被什麼割着。“雲蝶,你不要怕。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默默地站在離你不遠的地方,相望着你和你們的相愛。雖然我知道,有很多東西,無論你怎樣地努力,它總歸還是要失去;有很多東西,不管你是怎樣的珍惜,它依然要重複同樣傷心的別離。但我……”我仰起頭,極力地忍住要流出的淚和顫抖的雙手。
“珺宏,我不要我們的情感,像曇花一現,就這麼成為過往。我不要它只是用來回首,用來遺忘。我想要它永久地存在,就像河流的岸一樣,不要介意誰曾來過,誰又走了,因為畢竟來過的人,都在這裡留下來腳印。儘管我們只能默默地記着對方,但雖不言,早已是不了的情;雖不能愛,卻會永遠地彼此關懷。我們做心靈透明,永不相忘的知己,好嗎?”你的眉緊蹙着,語氣里充滿了企望,渴求。
“謝謝你,雲蝶。謝謝你的坦誠,我很願意。其實我明白,這或許就是緣分的安排,你我能做的就是,接受這份無奈。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得到你的愛,但我不會因為沒有得到,就會去殺戮我們的情感。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我真心祝福你和歐陽俊幸福。”我拚命地讓自己的臉上做出微笑,但心裡卻流着淚。
你動情地撲進我的懷裡,在我額上深深地吻了吻,俯在我耳邊說:“珺宏,如果有來生,我會在三生石上等你,做你的愛人。原諒我,好嗎?”你的淚滴在我肩上。
那夜,我們牽着手,靜靜地走了好久。然後我就站在無語的路燈下,很依戀地看着你,從街口的轉角處消失。這時,我才明白,我們的故事,只能屬於昨天的曾經。而且,從此再也不能撿拾回來。
一杯茶在手心裡慢慢變涼。曙光,照射着苔上那層初冬的早霜。那印在額頭上的吻,早已隨我漸漸深刻的皺紋成荒。但我總願意安靜地去想我們的過往,儘管想起來還是有點心傷。或許是因為有許多美好東西,被留在那段已流過的時光。我想今生,我不僅不會遺忘,而且會更小心地珍藏。
我真的很慶幸,那夜,我忘了把你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