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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滕王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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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唯九月,序屬三秋。正是王勃當年登臨滕王閣的季節,我們二十餘位同窗學友重聚於南昌,終於登上了滕王閣。

  二十年前我在南昌讀中專,語文課上學了《滕王閣序》。那時因為太年輕,對於那樣一篇錦繡般的雄文,只知道很美,卻並不怎麼懂得它的意思,倒是知道了滕王閣是在南昌,是矗立在贛江之濱的一座名存實亡的古時的高樓。那時滕王閣正在重修,直到我們畢業離開南昌時還未竣工。二十年來,我常常遺憾呢,江南三大名樓,岳陽樓登過,黃鶴樓登過,都是趁上學時路過的方便,唯獨這滕王閣當初離得最近,又離得最遠。後來再讀《滕王閣序》,讀“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總感覺滕王閣仍然只是存在於那一篇絕美的文字里,存在於歲月滄桑的迷霧裡,存在於自己的夢裡。如今,真正登上這座樓閣,憑軒臨風,極目遠眺,曾經熟悉的城市早已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而託身的這座樓閣,還是當年的那座樓閣嗎?

  日月跳丸,時光脫兔,從一千三百多年前到現在,從二十年前到現在,江山依舊,人事已非,這座樓閣雖說還沿襲着從前的名字,卻不過是今人擺弄出來的物事。看上去確是極其雄偉,但畢竟太過年輕,太過華麗了。感覺中這既是滕王閣,又不是滕王閣,是一座真實存在的滕王閣,卻又不是《滕王閣序》里所謂的那座滕王閣。滕王閣是因了王勃的《滕王閣序》才名揚天下,而那座也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滕王閣卻是早已經灰飛煙滅了,那麼,如今的這座滕王閣也就只是一個符號、一個象徵?抑或是一個不肯散去的魂的復現呢?

  中國的建築以木為本,似乎格外經不起風風雨雨的吹打。岳陽樓是重修的,黃鶴樓是重修的,滕王閣也是重修的。據說滕王閣前前後後重修過二十八次之多,聽起來簡直有點匪夷所思,但想想中國的歷史,也就不足為怪了。泱泱大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那麼多英雄豪傑不甘寂寞,那麼多朝代更替風雲變幻,如此厚重的歷史豈是一座木樓所能承受得起?治世建樓,亂世毀樓,治亂之間,有多少人功成名就,又有多少人彷徨失路啊。拋開歷史的宿命不說,一個個體的生命在滾滾的歷史煙塵中,治世也罷,亂世也罷,又何嘗能把握自己的命運呢?樓猶如此,人何以堪?“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登高作賦,對於宇宙人生,王勃可謂大徹大悟了啊。才俊如斯人者,雖生逢大唐開國之初,正是風清氣正之時,亦不能不悲嘆“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最終只活了二十幾歲就一命嗚呼了,可見天妒英才之言不虛也。

  或許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王勃只活了二十八歲,滕王閣竟重修了二十八次。這是巧合呢,還是滕王閣魂魄有知,竟以二十八次的涅磐來報答王勃的揚名之恩的呢?

  夾雜在上上下下如織的遊人中,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這許多胡思亂想。充斥着濃濃商業氣息的滕王閣與其說是一座名勝古迹,不如說是一個遊樂場,一個大賣場。在這種極度繁華而嘈雜的場所,顯然是不適合亂髮思古幽情的,就是想發也發不起來。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既來之,則登之。於是我們談笑,我們拍照,用現代的數碼相機拍了又拍。所有的照片,人都是主體,滕王閣只是客體,是背景,是陪襯,也是註釋,證明某年某月某日我們登上了這座名樓。如此而已。

  『作者:鄉下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