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長周末,緊張了一周的神經終於可以鬆弛下來.周五早早和先生下班回家.
沒有了奧運比賽,好象有些短暫的失落.我坐在沙發上,一目十行地看着剛剛借來的小說.先生則坐在地上,低頭擺弄着從CD架上挑選的幾張CD.一會兒,客廳里便縈繞着輕柔的音樂.不知是他從哪兒弄來的RICHARDCLAYDERMAN演奏的鋼琴曲.對這個曾在中國風靡一時,現在已經過氣的演奏家,我有些不屑,總覺得他演奏的音樂有些膚淺,可沒想到先生會喜歡.於是我問他:“你在哪裡找來的老古董 你喜歡這個 ”先生笑着說:“搬家的時候,我收拾你的箱子時發現的,聽起來不錯.”我已記不清我何時有的這張CD.不過,在現在這種心情和環境中,聽起來還真感覺不錯.索性收起書,和先生一起靠在沙發上,靜靜地聆聽.
大多數曲子的旋律我都很熟悉,只是有些叫不上名字.當那首有些憂傷的曲子緩緩流淌出來的時候,先生對我說:“我最喜歡這首,你還記得嗎,去年我們到中國的時候,你的那個搞音樂朋友M就彈的這首曲子.”
先生的記憶力很好.去年,回國時正趕上這位朋友的生日,就和先生參加了.在我回來的時候,他還給我刻了這次生日DVD,我卻一直沒有時間看.
我從旅行箱中找出光盤,和先生一起看起來.生日是在歌劇院旁邊的酒店辦的,因為當時在場的人很多,有很多的細節我都沒有注意.錄像中,M出現在鋼琴旁,只聽他含笑說:“這首曲子獻給一位從萬里之遙歸來的朋友.”他稍稍停了一下說:“你曾是我最喜歡的人,你微笑的樣子,我永遠忘不了……”那熟悉的憂傷旋律在他的指間流淌出來.
我驚愕了,我懷疑我的耳朵.於是,返回,我又重新看了這一段,這次他的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你曾是我最喜歡的人,你微笑的樣子,我永遠忘不了……”因為酒店的人很多,有些吵,我當時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麼.在他結束,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還高興地和先生誇他彈的曲子很好聽,當時他的表情有些尷尬.現在回想起來,我的話是不是傷害了他
先生看出我的異常,問我:“你怎麼了 他在說些什麼 ”我問先生:“你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嗎 ”先生看了看說:“THESHADOWOFYOURSMILE”我有些鬱悶地告訴先生:“我的朋友M說他曾喜歡過我,他的這首曲子是為我而彈的,我卻什麼都不知道.我想我傷害了他.”先生睜大了眼睛,他僥有興趣地又重放了一遍.對我說:“從你的朋友的臉上,我能看出他的內心的真誠,真不明白你為什麼沒有感覺到.”我問他:“你想聽聽我和他的故事嗎 ”在這有些憂傷的旋律中,我慢慢地揭開已經塵封的記憶……
M的家和舅舅家是鄰居,因為是市委宣傳部的家屬樓,住着很多的文藝界人士,對樓里經常進進出出那些帥哥美女們,大家都習以為常.但M和他的哥哥卻仍令大家矚目.雖然是北方人,兄弟倆卻沒有北方人通常的那種粗獷,可能是承襲了他們當演員的媽媽的美貌,M和哥哥相貌異常英俊,用舅舅的女兒,我的表姐的話來說:“是倆個‘如花似玉’的美男.”
他們吸引人的地方不僅僅是他們的外表,而是與眾不同的氣質和沉穩的性格.兄弟倆做人很低調,沒有文藝界人常有那種浮躁與傲氣,對四周的鄰居和相熟的人總是彬彬有禮.
M的哥哥性格有些內向,不愛多說話,說起話來慢慢的,臉上總是笑迷迷的.M的個子高高的,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性格相對外向一些.哥哥音樂學院畢業后,回到本市搞作曲.M也在哥哥畢業的那所音樂學院學習,專修大提琴,同時兼修作曲.
大學放假的時候,我經常到舅舅家玩.當時表姐正戀着M的哥哥,又怕舅舅知道反對,每次我到舅舅家,表姐就找各種理由讓我陪她到M家,有了我的掩護,大家也就不懷疑了.
在M家,表姐就拋開我,自顧自地和M的哥哥說著話.M這時也從外地放假回家,只有他陪着我.他總是給我講一些音樂方面的知識和學校的趣聞.他們家有架鋼琴,有時我會讓他給我彈一段,他也樂此不疲.
每次到他家,他總一些新的東西拿給我,一張世界名曲的CD,或者大師演奏的片段.他總是耐心地講解這方面的知識.也許就是那時他給我掃的”樂盲”吧.
和大提琴比起來,他似乎更願意彈鋼琴,曾問過他為什麼,他告訴我,這就和吃點心一樣,如果偶爾吃一次,是一種享受,可是天天吃,那是一種痛苦.他畢業后不想從事大提琴演奏,他想搞音樂編輯方面的工作.
每次從舅舅家回去的時候,幾乎總能在門口遇到他.他總是和我一起走到公車站,一路上和我聊東聊西的,我的心情也因此輕鬆不少.當時我正和遠在國外青梅竹馬的戀人相戀,並因為距離的原因,痛苦着,沒有留意自己周圍發生的一切.有時會偶爾和他談起我的男友,他總是靜靜地聽着,不說一句話.
大學最後一年的五一節,因為要準備畢業設計和答辯沒有回家.中午吃完飯和同學一起回寢室.遠遠地看見M站在宿舍樓前,我至今還記得他那酷酷的樣子,在人來人往的宿舍門前,很顯眼.
看到他,我高興地和他打着招呼,他瀟洒地和我招着手.他告訴我,趁五一放假,他回來聯繫工作的事,順便來看看我.我問他怎麼找到我的,他笑着說是問了表姐才知道的.我告訴M我還要到製圖室取一些東西,他說他陪我一起去,正好看看我的畢業設計.在往製圖室走的路上,他帥氣的樣子,不時有女生頻頻回頭看他.我着實也小小地虛榮了一把.
我忘了那天我們都談了什麼,只記得在送他出校園的時候,他又問起了我和男友的情況,因為畢業的壓力,未來的渺茫,我不禁在他的面前痛哭失聲,他有些手足無措……
畢業后,M如願以償,被分配到本市電台做了音樂編輯,有時還客串一下主持.我也畢業工作了,M經常給我打電話,只是我們很少見面.表姐最終也沒有和他的哥哥走到一起.在表姐出嫁的那天,他的哥哥很傷心,沒有參加她的婚禮,只有M和他的父母去了.婚禮上他再次問我和男友的情況,我平靜地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現在我不想再去想這些.只記得那段時間他的電話很勤,常常只是一個小小的問候和寬慰.現在回想起來,他的寬慰和問候使我在顯得灰暗的生活中或多或少地感到了一絲溫暖……
最後一次,他來電話邀請我參加電台內部的聯歡會,他告訴我,有他的表演節目.我告訴他我正在準備出國的英語考試,無法參加了.他在電話中沉默了許久……
講完這個故事,我突然很想給他去個電話,聽一聽他的聲音,和他說些什麼.撥通了他的電話,M那磁性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我突然又不知要說些什麼,眼睛有些熱熱的.我輕聲地對M說:“是我,剛剛看了你給我的生日光盤,我要對你說聲謝謝,對不起我……”M在電話中愣了幾秒鐘,他開心地笑了:“我的話,你不要有負擔.”然後,他又平靜地說:“知道你在國外挺不容易的,這次你回來,看到你很幸福,我很高興,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你的笑容證明了一切……”我含着眼淚對他說:“謝謝你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對我的關心.”M對我說:“沒有什麼,我喜歡這樣做.記住,要永遠微笑.”
放下電話,我的心有些釋然.在一旁的先生問我:“如果愛會重來,你會怎樣選擇 ”我想了想對他說:“如果愛會重來,我還選擇他做我的朋友,那種能和他談心的朋友.”先生笑着看着我,對我說:“這個故事很感人,你為什麼不寫下來呢 ”
於是就有了以上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