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在關中生長甚殷,記憶中,梧桐樹近20米高,屬落葉喬木類,樹皮呈青綠色且平滑柔軟,其葉型如掌每片3至5裂,直徑可達30厘米。也有主桿粗大、樹冠更闊的梧桐,樹翳濃密,一葉障目。
印象中,梧桐樹高不可及,梧桐花更是軟得我童心迷醉。梧桐夏季開花,雌雄同株,花呈喇叭狀,與牽牛花形體相似但較之更長,淡紫色,喜好團體綻放,花繁相擠,以圓錐整體為最多。其花姿婀娜,風情萬種,淺紫泛白的顏色,如同高貴的、風影綽約的婦人,讓人望之莫及,賞之心顫。我家院落裡外,生滿了槐、榆、柳等樹森,按季節次第綻開。春剛睜開眼,柳剛綠過頭頂,榆便一吐芳蕊,生出如銅錢般的嫩綠之花,盡可養眼亦可做盤中之餐。至初夏,便有梧桐怒放開來,煞是惹眼撩魂,每每坐在高大的梧桐樹下,納涼習讀,墨花香滲,和了風景醉了人心。夢入梧桐,且待鳳凰翩翩而來,我書里畫里,梧桐清影婆娑,向意甜甜,屈指數落有桐的星空,不知送走了幾輪白月,送走了多少個繁花淹月的年代。而等式的這頭,鳳凰終不歸棲我貧瘠的農莊和乾癟的枝頭。
“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四月孟夏,梧桐在農家人不經意的眼中暗偷青黃,嫩芽初點枝頭時分,燈籠一般搖着春風。在初夏的某個雨夜裡接連吐開紫霞,點連成片。於是,獨放變成簇擁,羞澀變成無忌,每逢花開時節,田間地頭、房前屋后,梧桐如約好趕趟似的,在人們粗聲輕語、夢想富足,在月臨窗雨、雨卸桃花時,梧桐花就粲然開放了,小小的自然村落便到處飄散着淡淡的梧桐花香,清涼襲人。奇特的味道縹緲如幻,吸之若來呼之若去,花香縈懷,附在生靈的腳下香飄千里雲外。看吧——笑醉了樹身,笑醉了林蔭,連鳥兒也詫異地站於遠處賞觀,唯獨蜜蜂嚶嚶嗡嗡敢於面對面地為它唱頌,畢竟,蜂是花的情人!
農忙少閑趣,雨打桐花落。孟夏多風,只要有風掠過,就會有成串梧桐花落下,地上、屋頂,村邊、大路,糞堆、豬圈,處處都被淡紫色鋪蓋了。它淺亮的紫色掠去了一切,憑誰也躲不開它的渲染。雨夜初霽,朝霞彤彤,推門盈於眼際的,是滿院子的“小喇叭”,豐腴純正,色彩眩目。母親躬腰手提掃帚於花海里收整落花敗葉,我隨哥哥姐姐信手掂來花朵,反扣了置於掌心,用另只手拍打,“啪”的一聲,梧桐花飽脹的小肚子就炸開了,又隨手扔掉再撿一朵來拍,惹得母親拿着掃把追趕了來。
梧桐分綠上窗紗,一夜雨過賞羞妍。自然之美是不能被佔有的,而內心的致趣和童真更不可被佔有。少年時常常聽老人們念叨:“家有梧桐樹,不愁鳳凰來”,於是少年之心就被美輪美奐的傳說擠得滿滿登登的。我以為種植梧桐樹是用來招鳳凰的,實則最後,鳳凰沒有來,而是便買了梧桐樹,換些錢來娶媳婦,卻也不失招引來了鳳凰之盼望。
故鄉,是隨着距離而生長的。這個詞日臻成為我心頭的一枚厚重的郵票,貼在心窩總是溫潤暖和的。今年七月,我回老家休假,眼見梧桐一片片成蔭擴散,田裡規模種植已不為鮮事。聽隊長說,社會主義新農村,農民感受着國策之大惠,黨恩之浩澤,多數家庭都以培植梧桐為生活之計,有的以種植梧桐來營造“農家樂”之雅靜,創意新穎、立項繁多。於是,便有木材加工廠歸落村頭,有木材訂購商千里一線談生意,有各地遊客前來觀光,有城市休閑者樹下執竿戲魚,有節假日搭幫結夥休閑度假,人群遊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對月長飲風聲柔,梧桐花落煮酒香,如今,農家人也與城裡人一道感受着歲月的變遷,分享着生活的靜美。( 散文網: )
梧桐開過清貧年,新景圖展塑藍田。自歲月中,我領悟到了梧桐的聖潔,也看到了我“故鄉樹”的枝頭,早已有無數鳳凰引吭着生活的大合唱!
(飲馬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