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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面前,人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在死亡面前,人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李德軍

  這些年,常常聽到來自母親告訴我的一些關於家鄉的信息,那些在我童年陪伴過我成長的叔叔伯伯大爺大娘之類的,都相繼去世了。在驚嘆之餘,心底也喚起了些許悲傷與感慨來。

  還記得年少的時候,人們都住在一個很大的院子里,很多戶人家,家裡的孩子就常常在這個院子中央的石板地上玩各種遊戲。推鐵環,鬥雞,打三角板等等。也常常在夏日的夜晚,聽年長的人們擺龍門陣,也聽那些去過城裡的人講述外面的世界。關於樓房,關於火車還有大海。外面的世界,總是很誘人。而這樣的誘人,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卻在那個年紀,也許七八歲的我來說,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太遙遠。

  在這個院子的一個靠東的角落,住着一戶人家,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好像有些年老了,走路總是一跛一跛的。聽大人說,他的跛腳是在他年輕時放牛被牛給踢的。儘管如此,在我所知道的畫面里,他大部分時候都在牽着牛。也許在門前的小河邊,也許在山間的草地上,抑或墳墓旁。

  他生了八個孩子,大兒子的兒子是我童年的夥伴。曾經一起去偷別人家的桔子,地瓜,梨子之類的,也曾一起練習學輕功,就是從很高的地方往下跳。以為那樣就可以練到像電視里那樣的高手飛檐走壁。當然,這樣的練習持續了一些時間后,在我被小夥伴從一個很高的地方推下去嚇壞了之後而停止了練習。只是,偷別人家的桔子依然成了每天早上上課前的興奮遊戲。偷了好久之後,才發現,我們所偷的竟然是我親戚家的桔子。真是在心裡不好意思了好久。

  這個跛腳的大爺,儘管生了八個孩子,但是到老年的時候,能在身邊的,也就只有自己的老伴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孫子孫女,重孫也都大了,各人忙着各人的事。小時候,我們在院子里,他家算是有錢人,是我們隊上第一個買電視的人。那時候,我們看的都是黑白電視。於是,整個院子的人都會跑到他家裡看電視,什麼《再向虎山行》之類的,每天看兩集,只能看一個頻道,就是四川電視台。哪像現在,頻道實在太多了,以至於,我在深圳這兩年,還從來沒看過電視。

  我們都很愛戴的稱呼這個跛腳的大爺為懷大爺,因為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是懷。他常常會高聲的罵人,但我並不害怕他,似乎在他的罵聲里,聽不到憤怒。他也會逗我們玩,會像孩子一樣的說:今天要看《恐龍特級克塞號》嘍,很興奮。

  每到夏天的時候,他會把電視搬到院子里,把家裡的凳子也搬出來,人們就在院子里看電視,我記得比較深的是我常常端着一碗面,興奮的看着《西遊記》。孫悟空,怎麼那麼厲害,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像他那樣啊。

  母親常常在我看得興奮的時候,就會大聲的喊:二娃,回家了。有時我會聽話,有時我不想聽話。

  後來我們在山腳下修了房子,就離開了這個院子,而在這個院子發生的很多事情,卻一直烙印在我心中,人間冷暖。那時特別羨慕隔壁家的孩子,每每放學回到家,家裡就有剩下的稀飯吃,而我,就喝幾口空氣咽咽口水。

  後來搬到山腳下的房子之後,才發現,更多的孤獨也開始伴隨着我。那個院子里發生的一切,也都只是像夢一場,沒有了電視,沒有了年長們的故事,沒有了小夥伴們的各種遊戲。黑夜裡,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偶爾遠處的狗叫,遠處的燈火,都顯示出某種深沉的寧靜。當然,也不再聽到太多懷大爺的聲音了。我知道我想念他,我想聽到他的聲音,我想和更多人接觸。只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後來年紀大了一些,真的就進了城,高樓林立,女人男人似乎都長的不一樣。我就像一個城市的局外人,行走在成都的各個街頭。似乎到處都長的一樣,認不清路,分不清方向。直到很多很多很多年後我厭倦了這個城市,便來開始四處遊盪。

  前些年春節,回到那個院子,懷大爺已經九十歲了,老伴也八十多好遠了,還常常在土地里幹活,老夫老妻一起抬水做飯。這麼大的年紀,依然種着土地。父親在世時,每次回老家,據說都會去看看這兩個老人。九十大壽那天,我半跪在大爺面前,想聽聽他的聲音,聽聽他講生命的故事。我給他點上一支煙,問他的身體心情怎麼樣,也問他長壽的秘訣,他說:"保持好的心態,別想那麼多,你父親是個好人,一輩子都是個老好人,幹活很厲害".

  後來旁邊圍了很多人,都很好奇我們的聊天。我最後問了一個問題:"懷大爺,你怕死嗎?"

  "每個人都要死,有什麼好害怕的",懷大爺露出微笑,抽了一口煙,煙霧繚繞。

  後來,我春節返回城裡,村裡也就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們了。人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城裡。後來母親告訴我懷大爺坐孫子的摩托車趕集,被摔斷了腿,天天在家的床上躺着,一直呻吟。孩子們都不願花錢送去醫院,說太貴了,也不一定治好。母親去看望他時,對母親說能否拿點什麼葯給他吃了就不要受這樣的罪了,或者給他一把刀來結束這一切。

  母親除了一些安慰之外,似乎什麼也做不了。我們心裡,都隱含着某種憤怒,不知道是對誰的,對那些成群的孩子們嗎?還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過了很多時間,懷大爺走了。母親說,是痛死的。那些所有曾經在他生命中經歷過的一切,都像煙霧一樣消散在空中,最後,什麼都沒有了。有些人還記得,還記得那些零碎的記憶,很多年後,誰都不再記得。塵歸塵,土歸土。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那些曾經在這個世上所經驗過的一切,都化為了虛無。不久以後,懷大爺的老伴也走了。

  還記得父親在生病的那些時間,我常常擔心他有一天會離開我,在這樣的擔心中,徘徊度日。後來父親病危,我逃避着自己內心的各種感受,像無頭的蒼蠅尋找可以治療的資源,並由此讓他老人家在醫院經歷了許多因搶救而帶來的一些身心痛苦。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我都努力的堅信父親不會離開。然而,最終,他還是走了,在我們的懷裡,走了。所有曾經在他臉上所形成的那些情緒面容都在剎那間消失,平和而寧靜的走了。

  無論我多麼的不舍,無論我在心底多麼的呼喚:"爸爸,留下來,不要走",但是,他還是走了。我還有一些話沒有說,還有很多愛沒有表達。如果可以,我寧願放下對你的搶救,而寧願真正的聆聽你內心的聲音,如果可以,我真的可以放手,而不死死的抓住你,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告訴你:"爸爸,我愛你,多麼的多麼抱歉,我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因為自己的無知,而讓你受了苦,也許,那個時候,你真的很孤獨,我真的很想聽到你的聲音,我也真的很想你親口告訴我你多麼愛我。".

  無論多麼不舍,無論多麼的留戀,我們終究都會向這個紅塵世界做告別的。我不知道自己怕不怕死,我想我還是很怕的。嚴格說,是我多麼渴望好好的活着。我還沒有真正的燃燒自己。我不能死,不是因為我怕死,而是我還有許多事沒有完成,我還沒有好好的愛過,還沒有好好的擁抱過自己,親吻過自己,還沒有像對神一樣的敬仰自己。還沒有像人一樣的生活,很多時候,我還只是一個機器,活在自己的程式里。有些人,我還沒有寬恕,有些愛,我還沒有表達,有些苦,我還沒有經歷,有些人,我還沒有遇到,所以,我還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真希望自己可以無懼的活下去,無懼這一生,無懼生而為人。

  我還沒有帶團隊探索死亡之旅,帶着我的團隊,去觀察死亡,去採訪快死的人的體驗,去模擬被推進火葬場的體驗,我還想把這樣的探索,拍成一部微電影,紀錄夢裡的夢,我會遇見這些願意參與探索的人的。

  在我三歲的時候,母親掐着我的脖子說能生得出我,就能弄得死我,我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我沒有;在我八歲的時候與小夥伴在河裡學習游泳,掉入了深坑當中,頭一會冒出水面,一會兒沉入水中,小夥伴在很遠的地方,我以為我要死了,但是我沒有;九歲跟在母親後面去磨麵粉,我掉入了河裡,母親還不知,我以為要死了,但是我沒有;十六歲,生了病,當地醫生對父母說準備後事,但是我活下來了,我沒有死。我們都還活着,趁活着,我們可以有不同的活法,不是嗎?我除了怕死,我更怕自己沒有好好的活着。

  當死亡來臨,這一切,儘管都不過是一場夢,但我不想把這一切變成惡夢,我想要把這一切變成盡情燃燒、鮮活自由、醒來了的夢。那樣,死亡,也不過是另一場醒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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