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的。
我躺在床上,看天上的明月朝我微笑。那似乎就是爺爺聰智的、含笑的眼睛。我似乎又看到爺爺在校園小路上蹣跚的身影,看到了他那摞永不變低的作業本。朦朧中,我看見爺爺從學校回來了……
“爺爺——”一看到爺爺,早就眼巴巴等在門口的我扎煞着手撲到爺爺懷裡。爺爺一手抱着作業本,一手牽着我的手回家。
爺爺身上穿的,永遠是那身褪了色的中山裝,袖口上的兩個補丁特別扎眼,那或許是爺爺夜深人靜批作業,沒白天沒黑夜伏案備課留下的吧。
這一次,我發現爺爺見老了,鬍子白了,頭髮白了,臉上皺紋增多了。我仰臉看着,似乎明白奶奶整天數落他的良苦用心了。我忽然間感到害怕,爺爺哪一天會累死的!
我哭了,淚水滴落下來,冰涼冰涼。我從夢中驚醒,爺爺不見了,只有天上的明月在靜靜地望着我。
是的,爺爺半年前就去世了。有一天他上完課的時候,沒等走出教室就倒下了,從此再沒醒來。
我的爺爺!
爺爺,您一生坎坷,一輩子的心血都灑在校園裡了,到頭來卻一貧如洗。但是,當別人談到您的時候,我發現人們的眼睛里充滿敬慕。
今晚的月亮真好,爺爺。我決心在將來走您的那條路,不為名不為利,縱然一生清貧,也要辛勤育花。
想着想着,我又進入了夢鄉……
我師範畢業了,回到了我們的家鄉。啊,原來簡陋的校園如今煥然一新:高大的樓房,美麗的花草,都沐浴着金黃的陽光。
忽然,爺爺來到了我面前。還有那麼多老師和學生一個勁兒鼓掌,在歡迎我呢。這時候一個小女孩兒跑過來,把一大束鮮花送到我手裡。我心裡真是又高興又激動,簡直不知說什麼好。我被師生們熱烈的掌聲送到講台前。我大聲地說:“同學們,我從小的願望就是當老師。如今我的夢想成為了現實……我們今後將生活在一起,請大家和我交朋友。”底下又是一片震耳欲聾的掌聲。
我心裡是那麼快樂,那麼自豪,我的心被一種莫大的幸福激動着。我彷彿在教室講課,下面是一雙雙渴求知識的眼睛。我們在一起做遊戲,我們在一起唱歌。綠茵茵的草地上,我給他們講故事;乾乾淨淨的講桌上,不知是誰悄悄地放上了一杯熱水……
我彷彿看見爺爺的滿意的笑容了,他笑得好溫和,笑得鬍子都一抖一抖地動。
我也笑了,從夢幻般的世界中笑醒了。
月光灑落在爺爺的遺像上,我發現,爺爺真的瞅着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