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游輪上,陽光正好照在我的臉上。夏末秋初,游輪床鋪上的席子,像是要收起來了,微涼的海風,捲起一絲夏威夷音樂的幻覺,永遠是吉他的純凈。有人坐在甲板上,把草帽合在臉上打瞌睡,那咻咻的鼻息像是理髮店的吹風,極單純的沉湎。
我想,如果不是非常非常愛大海的話,恐怕要嫌煩,因為延宕時間的感覺太分明,雖然頭上依然是永不知疲倦的藍天。
我漸漸地醒來,膩膩不去的彷彿是江上的海鷗掠過的白點。不見父母的蹤影,於是我拾起枕邊的一本名為《淡墨輕衫》的書,瀏覽起來。偶一抬眼,發現對面床鋪邊坐着一位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
這游輪不斷地有人上岸,也不斷地有人上船。她何時上來的,我不知道,只覺得她總是低着頭,聽她的隨身聽。過了挺長的一段時間,她才抬起頭,望望我,笑了笑,笑得很燦爛,我也笑笑。終於,她輕聲對我說:“把你手中的書借我讀讀好嗎?我請你聽我的音樂。”我先是愣一下,而後欣然答應。淡淡的時光里,與素不相識的人達成這樣一個小小的默契,這種感覺真的很微妙。更巧的是,此刻的我正好讀到錢鍾書的一句詩:“相契默無言,遠役喜一晤。”
船繼續航行着。旁邊偶爾還會出現點點漁帆,像是童年時疊的千紙鶴。整個晌午,時光就在這樣一種美好中靜靜流淌着……
船又靠岸了。對面的女孩也要離開。想來我們也不過是浩渺星系裡的兩顆小星星,在億萬光年的某一瞬間偶然交會的啊。
這美麗的南方,那些醒來的人們,會是怎樣的一種幸福與憂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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