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把他迷住了，為什麼呢？他開頭說不清。她給人一種青春的印象，好比春天的花朵，然而，她歲月銷蝕，又留下風塵的浪跡。這從她分外熟悉而又完全陌生的眼神里看得出來。他印象鮮明，象在哪兒見過她，他幾乎叫得出她的名字來，似乎見過她親筆寫下的名字，可是又怎麼也想不起來，不，這怎麼可能，他該想得起來。她這臉蛋兒是夠動人的，卻不能說漂亮得出眾，不能這樣說，這一點他心裡明白，只是她臉上有一種什麼東西，使他心搖神馳。把她的五官分別開來看，其他幾張照片上面的女子比好還強些。但是她一下子跳到他的心上——她享受過生活，起碼是想享受，還不止這個，也許悔不該當初過那種生活——心靈上似乎受過很深的創傷：這從她那對含恨的眼睛深處，從她靈魂所蘊藏和閃發出來的光彩之中看得出來，她打開了未來的境界，她有自己的個性。列奧要的就是她這樣的人。他集中眼力凝視照片，頭都看痛了，眼睛眯成縫，於是，好象有一團迷霧突然在他腦子裡膨脹開來，他感到對她害怕起來，省悟到他得到的是一咱邪惡的印象。他哆嗦了一下，輕輕地說，這個！我們都不能倖免。列奧沖了一小缸子茶，沒放糖，坐下來呷茶，讓心情平靜一下。但是，茶還沒有喝完，他又興奮起來，細細端詳那張臉，發現她確實美麗：在列奧的眼裡是美麗的。只有這樣的姑娘才能了解他，才能幫助他尋求他一直在尋求的東西。說不定她會愛上他。。。。他明白他得趕緊去找她。。。。 　

　　（然而沙茲曼卻不肯把姑娘帶給他，他說那姑娘是他的女兒，那照片是搞錯了。於是列奧陷入了無邊的苦惱。最後他又去找沙茲曼了。）　

　　沙茲曼抬起頭，開頭沒認出是他。列奧蓄起一撮尖鬍子，眼裡儘是智慧。　

　　他說：“沙茲曼，愛情終於來到我的心上。”　

　　媒人挖苦他：“一張照片能產生愛情？”　

　　“這不是不可能的。”　

　　“你如果能愛她，就能愛別人。有些新顧客才寄來一些照片。我給你看看吧。有一位真是個小寶貝兒。” 　

　　列奧咕噥道：“我只要她。”　

　　“你別傻了，博士。別操心她了。”　

　　“幫我同好聯繫吧，沙茲曼，”列奧謙卑地說：“也許我能幫着做點什麼。”　

　　沙茲曼停下不吃了，列奧心情激動，知道事情已經停當。　

　　然而，列奧離開咖啡館的時候，卻生出一陣絞心的疑慮：事情朝這個路子發展，是不是沙茲曼一手策劃的？

　　（列奧的初戀終於實現了。）　

　　一個春天的夜晚，她在路燈底下等着他。列奧來了，手裡拿着一束紫羅蘭和玫瑰花蕾。斯坦拉站在路燈柱子旁邊，吸着煙。她一身白的裝束，配上紅色的鞋子，正合他的心意，只是他心慌意亂，看花了眼，以為身上穿紅的，腳上穿白的。斯坦拉不安地、靦腆地等着。列奧老遠就看到：她的眼睛分明是她父親的眼睛，流露出無比的純潔。他在心中描繪：他怎麼從她身上獲得新生。空中回蕩着提琴的聲音，閃爍着燭光。列奧奔向前去，花兒衝著斯坦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