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城未暖 他是舟。 他是一個人。獨自居住。此時,17歲,賣畫為生。 人聲鼎沸的時候,他喜歡赤裸着上身,獨自在房間里踱步。很快,手機響起來,來電的是陽,他沒有立即去接,睡在冰涼的地面上,讓這種與空氣相互排斥的氣息滲透到自己的骨髓,棲息靈魂深處。微微淺眠。 這是盛夏,已經三年,他想起分道揚鑣的父母,內心突然一片漆黑,看不清過往的畫面。 舟的父親是同性戀,母親亦是。 他們只是為了下一代而結婚。從開始到結束,一切都已安排。 他緩緩起身,後背一片冰涼,當鈴聲循環響了第七遍,舟按了掛斷鍵,開始寫短信。 他說,半個小時以後。 他沒有說地點,陽知道一切,也遷就一切。 陽坐在大街的扶手欄上,看着眼前的車輛川流不息,他向舟吹了一記口哨,尖銳的哨聲穿過攢動的人群,直達舟的耳膜,引發無數的張望。 舟大步流星的走到陽的面前,說,想去哪裡。 陽直直的望着舟的眼睛,半開玩笑的說,我想去你的心裡。 舟得手指倏然收回,他說,你還沒有成年。 你也是呀。陽說,聲音里有尖銳的稚氣。 他背着風點起一支煙,煙氣緩慢的滑過舟輪廓鮮明的臉龐,陽迅速的衝上去,搶過煙,狠狠的扔在地上,然後,再用腳痛恨的碾過幾下,舟無動於衷。再次掏出煙點燃。 很快,這樣的事情重複了十八次。 舟瞪了陽一眼,轉身走向藥店,陽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抬起手,聞了聞手指間殘留的煙草香味。他笑起來。 陽守在醫院的門口,循着舟的影子,內心翻湧出一股溫暖。 陽跟着舟走進陰暗宣洩的酒吧。 陽想起第一次帶這個少年來酒吧時,他面露羞澀,,神情緊張,卻強作輕鬆地樣子。良久。他喝下泡着檸檬的汽水。 周一直喝着白開水,陽很快按耐不住,一個人跳進舞池,脫掉了外衣,他胸膛結實,明顯的肌肉輪廓,有一種是不可擋的銳氣。 陽一直盯着舟,時不時看他身旁的男子,JAZZ混亂的節奏踩着鼓點,讓舞池的男女更加放肆。 有男子走過來,舟上上下下肆無忌憚的打量一番,他確定自己的記憶中沒有這個男孩,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男孩和自己是一類人。 他突然好奇起來,這個有玻璃一樣清澈眼睛的外籍少年,究竟會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出乎意料的是一句,其實——我會中文。 發音標準,口齒清晰,帶着男性的低沉性感。 舟有些失望,隨意的嗯了一句。 你一直都沒有跳舞,他說,那你來做什麼? 周聲音懶散,有點厭倦的說,喝水。 他看着他臉上天真的表情,覺得就像是一個天衣無縫的演員,時時刻刻都在演戲。可是,他似乎有一點喜歡他。 他表情曖昧,把手放在舟的臉上,像綢緞一樣光滑,帶着冰涼的感覺,這無疑刺激了他的神經。 他說 ,我是Neil。 舟有些恍惚,他有一瞬間的錯覺,他覺得Neil的出現,讓自己感覺被賞識。 外面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他靠在吧台上,看着眼前這個輪廓鮮明的男孩。 舟疲憊的閉上雙眼。 舟最後還是跟着Neil走了,他們在黑暗中纏綿。 舟赤裸潔白的身體像一條白蛟,殺氣騰騰的在午夜裡爆發,然後沉默。 他把所有的美好留這個了這個叫做Neil的男子。 清晨破曉時,他獨自離開。 陽坐在欄杆上,他一夜未眠。 舟說,Neil會愛上我嗎? 一語雙關。 陽知道舟話中有話。懶得抬起眼睛。他無法否認第一次有了同情的情緒。 同情讓自己不能有染。 陽突然笑了,倨傲的眼裡閃過一絲憂鬱,說,其實沒什麼。他也不過是玩弄了幾個人的感情。 陽滿意的看着舟收縮了一下瞳孔,笑了。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贏得了勝利。可是,這又能怎樣,終究無法讓他走在自己的世界。 舟越來越像一朵枯萎的花,很輕易的,就墜落在一個人的掌心裡,他逃不出去,也不願逃跑。 他自甘墮落,無需救贖。 木門被敲響,蒼老的吱呀聲,舟望着來人,一時無語。 Neil說,我一直在等你。 舟轉身走進了房間,他單薄的身軀再次被冷空氣降溫。 可是來不及了。他說。 舟光着腳走在水泥地面上,尤如在冰面上赤足走過。 Neil看着心疼,但他聽完舟的話,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他固定住舟的身體,很認真的說,我在酒吧了等了你很久,也找了你很久。 這些都無關愛情。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冰冷銳利,沒有那天半點的天真。 他們又開始糾纏,舟分不清這究竟是快意還是愛意。 他只覺得讓Neil迷戀自己是一件得意的事情。 他知道了這世界上也許最美好的東西不是金錢。但是他不知道Neil並不這樣認為。 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其實一切都因為陽。 陽的心已死,再看見舟凌晨回來時已然如此。 他似乎醉了,他感覺無措。 Neil說,其實很簡單。 陽突然很想把茶几上面的水果刀捅入他的身體,他不想任何人侮辱舟。 可是他做不到,相反的,他給了Neil很多錢。傾家蕩產。 陽打電話給舟,他聽見了舟喘息的聲音,他知道Neil找過了陽。 他握着話筒無聲的掉着眼淚,滴在手心,寂寞的樣子。 他輕捧着話筒說,再見。 然後安靜的掛斷電話,她從舟的衣服里找到藥瓶。 100粒安眠藥。他在還有許些意識的時候,用鉛筆在煙盒上寫下了一切。 然後,倒下去,再也沒有起來。 舟離開了陝西這個讓自己迷戀過的地方,他獨自南下,他仍喜歡混跡在酒吧。在人群中搜索着什麼,比如,陽的身影。 他想,他曾不顧一切的去守護一個男子,卻終究抵不過金錢的誘惑,而真正的幸福,卻因為自己永遠的離開。 他摸着口袋裡陽的相片。 他已經無所謂,只要相愛,什麼都不是問題,即使gay. 而他和陽。 即使天人永隔。 他也可以追隨。 舟背起行囊,他想去拉薩,想在那裡一直陪伴陽,在那裡還有一片湛藍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氣,沒有墮落與自私。 做陽的守護神。 第二天,當拉薩的陽光灑滿每個角落,當人們趕到大昭寺時,看見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靜靜地躺在地上。 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張照片,上面是兩個少年,面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