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霧化開的雨色中,搖幾把擼,於是,搖曳着的烏篷船,驚動着儼然春困的水鄉。江南的初春是柔情的,她淡然的夢枕着婆娑起舞的薄霧,在粼粼水光中輕描淡寫畫出錯落的水墨畫,如西子浣紗的玉手,抑或是伊人如花的笑靨,留下才子佳人朦朧的夢。
江南的美是舉世無雙的。
然而,春風來了,溫暖催生了一片又一片的青苔。輕輕地翻開一片烏黑而又泛黃的瓦片,你會發現裡面發現長滿了青苔。緊閉着沉悶的空氣,一股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心情便立刻融化,如同清水滴入墨水。此刻的江南,被青苔腐蝕着滑膩的肌膚,容顏漸漸衰老,憔悴,如同一位撒手人寰的婦人,當江南被青苔覆蓋,她的醜陋才無奈地顯現出來。
對於青苔,我總是躲得遠遠的。厭惡那潮濕陰暗,布滿青苔的小巷,喜歡在茶餘飯後漫步在清澈的池邊。
“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那是清池中的一抹綠色,光滑潤潔的葉反射着陽光,宛若池中的精靈。
這是浮萍。總是安適慵懶地躺在清涼的水面上,驕傲地展示着她們的美麗。我認為她們是最美麗的休憩家,沒有根的束縛。欣賞這悠閑與美麗——一群被上天眷顧的精靈。
一日,突如其來的暴風雨令我不知所措。
來到池邊,一片狼藉:浮萍被風浪捲起,沖向角落,布滿污泥。彷彿是黑夜裡的流浪者,躲在牆角抽泣。心灰意冷之際,突然想去看看青苔,那平日里微小的青苔應該被摧殘得不成樣子了吧。
撐傘漫步在淅瀝的小巷之中,耳畔清靜,一排排灰黑色的磚錯落有致的排列着,蹲下來,依舊能看到那似青銅,像碧玉,如琉璃的青苔。
一株株細嫩的苔絲從牆角的黑泥中探出,在接受雨水的充分滋養下,它們所迸發的能量是何等磅礴,一株,兩株,一百株,一千株紛紛破土而出,鋪滿每一處細小的土壤。我痴痴地趴在牆邊,望着這蒼涼的綠,內心洋溢起一股激動與欣喜:為著這無與倫比的精彩與美麗。
原來,青苔才是生活的勇者。
我熱愛這壯烈的青苔。這青苔常常使我想起奎因,世界上最醜陋的人,但他卻立志要當一位演員。這位來自美國貧民窟的男人,其創業過程充滿了痛苦與艱辛。他的天賦不為人注目,但他一定要干出一番事業的意志卻是堅不可摧的。直到《索爾巴斯》一片使奎因獲得奧斯卡獎后,他的努力終被世人所認可。他那張絕對醜陋的面孔,今天已成為令人驚嘆的標誌。
駕馭不了水塘,就做一株苔苗,鋪滿每一處細小的土壤。
上天許你以缺陷,你且吞咽咀嚼,因為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為什麼。當我們喜愛醜陋的青苔,而非蔓麗的浮萍時,說明我們已經擁抱了一種精神。雖然廣袤的宇宙充滿了好東西,可是除非你勤奮耕作那一片屬於你的土地,否則絕得不到好收成,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除你之外,沒人知道你能做什麼,你知道什麼,而這些都是你必須去嘗試求取的。
當我們厭倦了花紅柳綠,又何妨看一看那醜陋的碧苔,那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淺淺碧苔。
恍惚間,眼前出現一片蔥鬱的碧苔,綠得冷,綠得幽,綠得閑。
高一:易建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