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讓靈魂無紛憂,最好的辦法是用美德去佔據它,美德既然充盈人心,邪念又從何隙而入呢?人總想讓自己強韌,不想讓自己受外物的侵擾太深,正因為如果,人們都挺佩服那些不為外物所動的人。古希臘把他們的太陽神置於藍色的山項,“俯瞰眾生擾攘,眉宇間常作香甜夢,不露一絲被擾動的神色”。
人總要有執着處,有自己的精神世界。而這個世界空間是有限的,這樣考慮的多了,那樣考慮的就會少了;善念多了,惡念少了;信念多了,消磨少了;追求多了,無聊少了。這裡面似乎有種奇妙的平衡。想讓自己不受塵囂擾攘,很好辦,只要讓自己的腦袋為另一種更吸引人的東西充滿就行了。而一旦人被充實了,就像塑料袋內充滿了水一樣,怎麼打也打不出痕迹來。於是,人的精神也就變得異常強韌。
這種強韌是極難征服的。譬如說攻城奪寨,這是草莽匹夫也可做得到的,但要控制人的頭腦,非長時間的努力不可。中國歷史上不乏外族統治者,卻幾乎沒有哪一個民族能征服儒家文明。漢文化在千百年來已經充填了無數知識分子的頭腦,“揚州十日”也好,抗日時日本的“奴化教育”也好,都不曾撼動華夏文明的根基。無可奪何之下,異族人也就被漢人同化了。這是中華文化延續千載的奧秘之一。
佛家說,我修養的境界是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然而,和尚們也是讓自己的腦子被佛理充滿罷了,既然還有“佛”又怎能算是空?空虛使人受傷,這是顯然的。世間許多傷感來源於人內心的虛弱,自卑感也來了,失望也來了,以至於渾渾噩噩傷心痛苦麻木墮落,而一旦人補上了空,靈魂變得充實了,傷心事也就難以擾動他了。美國小說家福克納早年混跡情場,情人死了,他放浪形骸,后經安德森指點,他迷上了寫作這一行,生活從此有滋有味。打開心錄之窗,放些陽光進來,讓世界美好充填心靈的空間,豈非人生樂事?神福克納的經歷,或許能說明這一點。
當然,充實不是排外。塞滿腦的如果是些雞零狗碎的東西,強韌也就失去了根基。我們所追求的,只是自身的完善。畢竟,空白的人生太易受傷,老是對付紛擾又讓人太累。還是把目光定格在一種事物上吧,攜一顆充實的心靈,任憑風吹浪打,也能閑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