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回到家鄉，打開了那沉封已久的紅檀木箱，珍藏着許多外婆舊日用過的物品。紅木梳、眼鏡、脂粉奩……壓在最底層手飾下是外婆年輕時的一張照片，黑白的底紋映着如花般的笑靨，精巧的頭飾裝點着，顯得樸素自然。她就坐在那兒朝你微笑着，深深的酒窩，清澈的眼神，青春的活力。文采精華，灼爛文章。
“這是你外婆年輕時的照片。”母親傷感地說道。
“外婆年輕時的笑容真燦爛，真美……”
記得父母客居他鄉的日子裡，外婆獨自留守在無錫帶着我和弟弟。年邁體弱的她承受了太多的壓力，為我和弟弟操碎了心。記得童年的我特別頑皮，總愛和大孩子玩耍，但每次都會被大孩子欺負。為此，外婆曾告誡了我好多次，但我總聽不進去。有一次，我的腿被他們踢傷了，我強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小心地走進家門。本想裝作沒什麼大礙，但沒有走幾步，就趔趄了，跌了個跟斗，摔倒在地面上。外婆急忙上來，撩開我的褲褪。
“青了！紫了！”是誰把你踢成這樣的，外婆驚叫着，隨即她的手顫抖着起來。
“沒事，沒事。”我儘力用手遮着，不讓外婆看見。
“叫你別跟大孩子玩，你為什麼不聽，為什麼……”外婆“撲哧”一聲哭了出來，她的雙手扶在我的傷口上不停地顫抖着，淚水如線一般地落下。
看着外婆傷心的樣子，我說：“外婆，你別哭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肯定聽話，以後再也不跟他們玩了。”
但外婆看着那“紫青” 了的一片，淚水仍止不住地下落。“都是外婆不好，假如你爹媽在，別的孩子就不敢欺負你了。”外婆拭着淚，傷心地說著。提到了父母，想想父母均在千里之外，頓時觸痛了我的心，這種痛苦的感覺似乎蓋過了腿上的傷痛。
“不，外婆，你是最棒的。長大后，我要給你買一條金項鏈，那時，那時，你就是最漂亮的。”
外婆看着稚氣十足的我，終於破涕為笑，拭乾了淚水，看着我說：“你真是個好孩子。”
外婆笑了，點滴的淚流進了那深深的酒窩。眸子顯得晶瑩明亮了，彷彿一朵盛開的蓮花……
和父母團聚后，外婆離開了無錫回到了湖南老家。
歲月就如一輛疾速行駛的火車，一去不復返。轉眼間，我已經初中畢業。
生老病死總是令人難以捉摸，難以承受。我長大了，外婆卻病倒了，並且還病得不輕。外婆在父母的催促下，終於又來到了無錫。
倍受病魔折磨的外婆，眼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一天天蒼白，我心中十分難受卻又感到無助。外婆終於不得不住進了醫院。在外婆的病床前，我悲痛欲絕。外婆卻一臉的坦然，望着我說：“十三年了，我帶了你十三年，從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如今，你長大了，快成小夥子了。”
外婆笑了，眉目間是如此慈祥。這笑，是留給世間，留給兒孫最後的禮物。
外婆的笑時常陪伴着我，給我以希翼，給我以力量。外婆在世時雖然沒享過幾天清福，但她卻將幸福留給了兒孫，留給了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