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由細小到蔥鬱,從俯視到仰視,如果沒有你陽光般的呵護和苦心經營的籬笆,也許芽兒不會長得如此茁壯。卻不知感恩與報答你悉心照顧的時刻,那凝結着汗水和淚水的時刻。
“奶——奶——”媽媽追出門來,看我還沒走多遠,舒了口氣,遞過來一包剛燙好的奶。
“涼的喝了肚子疼,我就……”
“你用熱水燙了”。我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全然不顧她獃獃地愣在那裡。習慣性地把奶放進口袋裡,踏着弄堂里混沌的霞光,頭也不回地上學去了,雖然我知道她還在門口張望,直到看不清我為止。
就這樣,新的一天又波瀾不驚地開始了。
上午還是那麼漫長,尤其在肚子嘰哩咕嚕唱空城計的時候。我摸了摸口袋那略帶體溫的牛奶,咬咬牙扔進洞里,“就讓冷戰進行到底吧!”我狠狠地說,“我就是不喝!”我近乎崩潰地等來了下課的鈴聲,肚子里早就天翻地覆了。隨着人流昏沉地走進餐廳,卻不知怎麼,胃似乎麻木了。胡亂填了幾口,就奔回宿舍倒頭大睡,肚子里也不知是飢是餓,折騰得實在睡不着。不自覺地又回味起老媽“呵護備至”的叮囑:“蚊子多,記得擦寶寶金水,你別嫌它名不好聽,中藥的,不傷皮膚……”。我使勁搖晃着腦袋,目光也隨着暈眩起來,卻總也忘不了媽沒完沒了的嘮叨。“咣”的一聲,那赫然寫着3-7歲用的花露水瓶被摔碎了,破碎的玻璃反射着陽光,像一個被打碎的世界,像一顆破碎的心,我鬱悶地望着家的方向,心裡不由得泛起一絲酸楚。
“媽現在還沒吃飯吧!我喃喃道,之後便沉沉地睡著了。
下午是語文閱讀課。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難得太陽公公賞臉,便沐浴着陽光,獨自逍遙去了。卻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師敲醒了昏睡的我,“別光看,要做筆記——”老師意味深長地拉長了音,我的筆聽話地動了起來,於是不大的白紙上孤零零地有了這麼一句:
稻田裡,一派豐收的景象,一個個稻穗長得非常飽實,但它們的頭垂得很低,眼總是望着根底。
我隨意的筆慢了下來,咀嚼起這句話。
淚也不知何時涌了出來,我嘗得出,那眼淚的味道,有幸福、有內疚、有遺憾。
那天我終於還是倒在了病榻上,因為胃痙攣,我痛得睜不開眼,但我嗅得出,那是媽頭髮的味道。一切都融化了,冰釋了,我脫下了幾天來高傲的外衣,真誠地叫了聲“媽——”
次日,路過花店,平生第一次買康乃馨,媽沒說什麼,插了起來,回頭做飯去了,留給我一個溫柔的背影,我卻躲在一邊偷偷地抹眼淚了。
母愛是一本讀不完的書,帶着虔誠和感恩的心,我翻開了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