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里從廣州回珠海,見道旁有方塊的甘蔗地泛着漫漫綠意。那時正是太陽西沉,暖橘色的餘暉瓢灑在地。細長的甘蔗葉密密相疊,懷捧着滿滿陽光。從車裡望去好似一潭靜水鱗波不漾。微有風起,只聽得摩挲細響窗外起。植物的淡香,縈繞在鼻。過路人都因它分心。正好,旁又有賣蔗人,衛兵似的長蔗整齊在列。
於是我們停車買蔗。
門還未開,就見一擁深色蜂圍而上。是那賣蔗女子??頭裹花巾,身着泥香濃濃泥跡清晰的布衣,或抱或持高出她們不少的長蔗,輕盈地踏碎步而來。面堆燦笑。一下子,還正茫然的買者就被長蔗和涌動上前的人們困住了。其中老少都有。那瘦小的身軀,支撐着長蔗的重量顯出難以想象的有力。中年或更老一點的婦女大聲叫賣,喊價聲擠在那小小的空間里碰得熱火朝天。她們的衣衫單薄??在這並不嚴寒的冬日裡,如同她們一貫的身體。燦爛而欣喜的笑扯動了臉上每一根皺紋。還有那兩小姐妹,大概10來歲,各抱着兩堵是她們身高2倍左右的長蔗晃晃不穩,卻邁着叫人驚訝的大步子。光腳沾滿塵灰。乾瘦的身體顯得刺眼。頭髮披散,尖尖的小臉有幾道黑痕。我只覺得陌生泛濫。
面對根根看似都大同小異的甘蔗,路過的買家也無意細挑。賣蔗人就跟印地安土着似的,舉動長蔗噴吐話語在竭力推銷。那兩小孩,也硬是在擁堵中擠開了一出頭縫隙。豐腴的甘蔗啊??圓潤均勻,或青黃或黑紅的干體光滑而光澤。頂頭飄着幾葉鮮綠,末尾附着溫潤黑土。看樣子是茁壯的,個個高大光彩。真不知它們吸汲了什麼營養。那種蔗的新鮮與乾淨讓唾液自覺分泌。
最終我們要了小女孩的甘蔗。她們的蔗的確好,或者戲言一句:那蔗長得比她倆還漂亮。她們站着時像跳芭蕾,幾乎是指尖踮地將甘蔗推到我們面前。幽黑的的瞳眸里映着買者的面容。看不出那小手有多大的力,粗壯的甘蔗??我是說比她們手還粗的甘蔗,在她們細瘦的手下斷成一截截。期間一個小女孩還問我們要不要削皮什麼的,我聽了竟有一絲慌張。我說不用了,謝謝。她也就作罷了。那句話,那句“不用了,謝謝”,可費了我好大勁。不一會兒,手臂長的蔗被捆好了。我們攬蔗而歸,一點也不似她們般不輕鬆。價格是20元,單薄的錢被捏在她們的手裡,有欣喜和驕傲的分量,也有叫賣在路旁的沉重。忘了說現在臨近春節了,不知那張錢會用在何處。
夜裡食蔗,月光如水。冬風不寒,唯有蔗汁帶來一絲涼意。果真好吃,甘脆而甜美。味蕾吮吸汁液綻開令人怡心的花朵,芬芳縈駐唇齒間。久無如此舒爽了,那汁液甜到沁人肺腑,甜到心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