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記事起,我就看見煙霧繚繞的香煙,那嗆人的煙,從老爺們的嘴裡噴出來,從鼻孔里冒出來,瀰漫在整個屋子裡。我清楚地記得,父親抽煙先從嘴裡噴出煙,又被鼻子眼兒吸進去,靜靜的待上一小會兒,眯着眼睛,然後又從嘴裡噴出去。那滋潤的勁頭,那神奇煙霧,還有那增明瓦亮的煙袋鍋兒,給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那時候的人窮,沒幾個能抽得起煙捲兒的,但是哪家也得準備着一盒,萬一來個客人什麼的,那是起碼的應酬。一般情況下,都是抽煙葉兒,當然了,煙鍋子是配套的家什。
早先,抽煙難啊。窮是一方面,生產隊的地都種着莊稼,自家的自留地誰也捨不得種亂七八糟的。煙癮大的,在田邊地埂種幾席煙葉,可就這麼一點好光景,沒幾天也被當“資本主義”尾巴割掉了。因此,房前屋后就成了自己種煙葉的地盤兒。為了自己抽的舒服點兒,人們儘可能的伺候着那幾片可憐巴巴的綠葉兒,精心的從井裡打上水澆灌,還想方設法的搞來些麻餅施肥。麻餅是榨油剩下的渣滓,給煙葉施上去效果肯定不錯。
城裡人就慘了。只能到集上圩上購買,碰上個施了豬糞的,那煙抽起來臭烘烘的。好的煙葉呈金黃色,葉片大,厚墩墩的。看上去干中帶柔,葉莖分明透着經脈,用手一搖嘩嘩帶響。稍差一些的,顏色,葉片成色遞減,有些晾曬不好的,拿起來就掉渣。最次的煙葉是,脫落的葉子加上煙梗子摻在一起,反正算得上是煙就行了。人們根據自己的腰包層次購買,平平常常的城裡人,買上煙葉以後,有的回去還添上香煙絲,這是一種人為添加了香料的煙絲,抽出來的煙怪好聞的,人們戲稱這是“溜溝子、拍馬屁”煙,香味兒讓人家聞。
領導幹部那時抽的煙也就三毛多錢,大都是本地的高檔煙。‘恆大’,‘前門’等知名品牌,老百姓難得一見,那時的好煙是要批供的,有錢也買不到。城裡人用煙袋鍋的不多,抽着低廉的煙捲,更多的是抽自己卷的煙,俗稱“兩頭擰”,既方便又實惠,所以,那時候的商店裡有賣捲煙紙的,剪裁的尺寸適中,一種即薄點燃后灰屑發白的紙。和捲煙紙擺在一起賣的還有各種質地的煙鍋,鐵制的圖案挺好看的煙盒,還有煙荷包。現在想起來真覺得不倫不類,在當時,能擺上櫃檯的商品也算是登上了大雅之堂。
不知怎的,我們那兒一時間興起了一陣自己做煙袋鍋的熱潮。記得父親下夜班以後,顧不得休息,肩扛钁頭,饒有興趣的自己走到荒山野嶺,刨起了酸棗疙瘩,也就是棗樹的根。回來后,鋸出煙袋鍋的雛形,泡進了桐油里,也有稱清漆的。大約一個月左右,撈出陰乾,然後精心打磨。又是鋸,又是銼,又是用砂紙擦,經過好長時間的一氣兒忙活,一件外形美觀,呈方形,帶着樹根天然紋理的煙袋鍋製作成功了。浸了油的棗木,須臾不離的把玩,那煙袋鍋,紅中透亮像瑪瑙,光澤潤滑似美玉,成了大家羨慕的極品,父親的煙抽得更有勁了。
漸漸得有了過濾嘴兒煙,品牌漸漸的多了起來,多得數不勝數。煙葉,煙袋鍋,捲煙紙,煙荷包淡出視野,天曉得都跑到哪裡去了。不好的是,我也加入了煙民的隊伍,也像父親一樣的抽着煙,只不過是有時懷念起逝去的父親,還有那與煙有關的故事。
現在想戒煙了。想不好的道理,為什麼煙民越來越多,越限制越多,老年人抽得少了,年輕人反而抽的多了,女煙民也不在少數。但願大家一起戒煙,還自己,還環境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