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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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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點

  水邊雙棲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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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上的乘客太多,擠得滿滿的,連放腳的地方都沒有,我的一隻腳只能勉強落地,想踩實靠了都不行。我真懷疑自己剛才是怎麼擠上來的。

  我手裡還提着從老家帶回來的東西。往回帶的時候還覺得是綠色食品,當時滿心歡喜;可現在卻覺得這些東西實在是太重了,勒得我的手指從疼痛到麻木,都已經斷了也說不定。我真想撒手扔了,可人太多,想扔都落不了地。?

  我用怨恨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他面向著窗外,根本不往我這邊看,完全無視我現在的處境。

  我真後悔找了這麼個農村的老公。回趟他的老家簡直是活受罪,長途奔波不說,還要和那麼多人擠來擠去,不但沒有座位,還要忍受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各種難聞的氣味,熏得我幾次嘔吐不止。雖然他的家人對我充滿了敬意,每次都以百倍的熱情和千倍的小心伺候着,但我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到處都不習慣,冬天冷夏天熱,風沙多蚊蟲多,從小我哪受過這洋罪呀?好容易回到了市裡,等了半天就等來了這麼一輛擠得要命的公交車,害得我們娘倆又要受一路苦。

  我不禁看了孩子一眼,——孩子小不懂事,但也知道擠得難受,正在他懷裡掙扎着往上爬。

  車門一開,又擁上來幾個人。我身不由己被擠到了邊上。我實在受不了,淚水在眼裡直打轉兒。

  我又看了他一眼,——他瘦弱的身子經不起這些人的衝擊,一下子被擠到了車窗邊上;他抱着孩子,雙腿站在車座位內側,但上身卻被擠得向前躬着,都快碰到玻璃了。唉,原本指望找個老公能為我支撐起一片天空,支撐起一個家庭,但現在看到他的表現,真是令人萬般失望。

  這個人竟然還在為別人挪地方!我看到他抬起一隻腳讓別人踩實了,而自己卻再也放不下那隻腳了!他還抱着孩子,本來就身子弱,何況現在就一隻腳着地,怎麼能掌握好平衡站得穩當啊!我真擔心他目前這種姿式保持不了多久。

  “哇——”孩子終於經不住擁擠和搖晃,放聲哭了出來。我的心情真是煩透了,恨不得一腳把車給跺翻了。

  這時,我看到他前躬的身子在搖晃了幾下后突然變直立了許多,好像一下子站穩了。我現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側面,他雙手緊抱着孩子,表情相當莊嚴,微張着嘴唇,圓睜着眼晴,臉上的血管異常明顯,汗水從他的額頭流出,一直濕透他的頭髮、他的衣服。我知道他是在硬憋着一口氣強撐着。

  他忽然偏過臉來,沖我笑了一下,示意懷裡的孩子絕對沒問題。

  我看了看他那隻懸空着的腳。他這時輕輕把那隻腳的腳尖點在了僅有的一丁點兒縫隙處,然後竟騰出一隻手來將我的一個包接過去,然後用這隻手再次抱緊了孩子。他已經拎了兩個包了,再加上這一個,還能抱住孩子嗎?看到他不斷湧出的汗水,我不由感到一陣心疼。

  “沒事,我側身站着呢,不怕晃。”他看了看我和孩子,又說道:“有了你們,我就有了支點,這點路不算什麼。”

  我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使老公變得這麼堅強有力,只是忽然覺得他是真正站直了身子,在擁擠晃動的人群中顯得是那麼挺拔和堅韌。看着他抱着孩子的姿式和表情,我忽然感覺到車上也不算擁擠和搖晃了。

  下了車,走在小區的路上,他把所有的行李全接了過去,抱着孩子走得飛快,孩子在他的肩頭不時發出“格格”的歡笑。我緊緊跟在他們身後,再也沒有了以往回來時那種疲憊虛脫的感覺。

  老公,你視我們為支點迸發出了無窮的力量,而你又何嘗不是我人生的支點呢?有了你的支撐,我的人生旅途將不會再有任何的坎坷和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