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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異意味着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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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異意味着豐富

  ——韋丘與向明特區詩篇比較

  從二律背反上看,藝術是相反相承的,藝術的差異要在對立中尋求統一。我先後讀了老詩人《尋找那失落了的……》和向明《深圳風情》這兩首詩,便覺得它們雖然題材各異,破立有別,表現手法也不盡相同,但相互之間具有內在的和諧感,有點異形同構。這是值得探討的。

  韋丘這首詩載於《詩刊》1983年第3期。從此詩的副標題“一個年輕人對我敞開了他的心”可知,老詩人韋丘是關注特區青年的精神生活的,而這首詩正是借一個有代表性的青年在失去“精神寄託”時,儘管物質豐裕,但仍不免墮落犯罪,上“脫光了衣服”的夜總會,吸食毒品海洛因,“心靈早已越境”這一典型事件,藝術剖析了墮落者的心理,從而升華出這樣的“生活哲理”:“什麼都有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這個對立統一的理式,通過詩的形式,藉助典型形象來表現,這在當今詩壇上可謂捷足先登,從而顯出老詩人的敏銳和智慧,因而也顯得難能可貴。這首詩提醒人們應注意處理好這樣一個問題:我們在向現代化進軍途中,在物質生活有質的飛躍之後,廣大青年尤其是特區青年,應怎樣樹立進步和健康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以求得精神寄託,,從而更加精神振作,信念堅定,身心舒展,促使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和諧交響。這是頗有現實意義的。前些年的反“精神污染”運動,確有極“左”思想從中作祟的因素,但清醒的對待現實,清除真真正正的精神污染,諸如裸體錄像、黑燈舞會、毒品傳播等印着資產階級專利標籤的東西,還是有必要的。要不然,隨着經濟生活的改善和提高,精神生活都腐化如沉淵,那麼,中國的開放體系將血肉模糊,信仰將面臨危機,而社會風氣壓根就不能好轉,犯罪率也將與日俱增,這是不堪設想的。因此,我們要像那位覺醒了的青年一樣,保持清醒的頭腦,以便正視自己與世界:

  邁出艱難的一步

  爬出物質慾望的淵藪

  突破精神的荒蕪

  去找回那最寶貴的

  韋丘這首詩的內容與形式是較為統一的。詩的開頭便特寫鏡頭般的推出一個“生活哲理”,警策明麗,喚起讀者的審美興趣。緊接着從正反兩個方面展開詩的描述,並以工筆展示“什麼都有了”——彩電、音響、洗衣機、電冰箱等等現代物質文明,然後點破物質文明對精神文明的“嘲笑”:“身體長出了綠色的黴菌;/心臟,也放慢了跳動”。在這一勾勒的基礎上,從反襯的藝術角度,揭示人們對“我”墮落的嘆息,以及“地球母親”的失望。接着,詩人的筆觸更加深入細緻,以重彩濃墨,渲染“我”還沒有徹底沉淪的心理:“好像是有一樣東西不能拋舍”。那是什麼呢?“看着它朦朧,/摸它又摸不着”。這不神秘化了嗎?不,這正是詩的含蓄所在,有待讀者的心眼像追光燈和探照燈一樣,跟隨詩人的筆尖去挖掘和發現。而這正是老詩人藝術上爐火純青的標誌。接着詩人點破當“我”失去精神寄託,“理想變成零”時的潛在危險性:

  你的軀體雖然還在那邊,

  可是你的心靈早已越境!

  詩人以“我剛剛醒來,路在我的腳下延伸”這一象徵性的意象,主旋律般在結尾凸現、迴響,暗示“我”行將尋找到那“最寶貴的”:“那一彎彩虹,/那一個不沉的湖”。

  這就自然而巧妙地點題,有畫龍點睛之妙,又有弦外之音。作為老詩人,韋丘能寫出這樣熱情洋溢而充滿哲理光輝的詩,是值得稱道的;這樣精彩的詩篇,也是廣東詩壇所罕見的。

  在藝術的差異中,通過反思,我們有時會發現辯證的對立或互補性。當我在1984年第3期《詩刊》上讀到向明《深圳風情》這組抒情短章時,便確信這一藝術信條。老詩人向明在這組特區風情畫上,分別勾勒了女警士、造山者、盲人探親團、時代節日等各種意象和形象。其中《節日》一章,最有新意,只因詩人“自鑄偉辭”,熱情的謳歌改革:“變革,是新時代的嶄新節日”。意象新奇,手法別緻,令人擊節。這裡,為了方便與韋丘的詩比較,我只擇其中二章《女警士》和《造山運動》來分析。從題材上看,詩人抓住女警士“守衛社會主義伊甸園”的精神風彩,形象揭示了我們需要和平和真正的國際友誼,絕不容許和聽任一切破壞社會主義建設尤其是特區建設的行徑。而從中國守衛女神這個形象,我們藉助聯想,可得到這樣的啟迪:社會主義伊甸園需要守衛,那麼我們共和國的公民尤其是特區人的精神世界,難道就不需要警戒了嗎?

  《造山運動》一章更有品味的餘地。不妨全詩照抄於此:

  下沉了:土山,石山。

  升起了:鋼筋山,水泥山。

  是起重機,還是工人的手臂?

  做了新世紀神奇的趕山鞭!

  此章給我們這樣的審美認識:妨礙建築結構的山石,當然要推掉剷平,而壓在人們心裡的土山、石山,難道就不該剷除嗎?從藝術表現形式上看,《深圳風情》是採用鏡頭拼貼法,詩人向明在其詩中表現了高超的剪輯能力。《造山運動》一章,還採用對比的手法,通過適當的意象組合與排列,造成劇烈的動感和直觀性。而詩的結尾更是神來之筆,令人驚嘆:起重機、工人的手臂竟協力“做了新世紀神奇的趕山鞭”!這樣新奇的想象,令人耳目一新,過目難忘。這是老詩人煥發新活力。

  從二律背反上看,韋丘《尋找那失落了的……》與向明《深圳風情》這兩首詩表面上沒有什麼聯繫,但一經我們從題材意義和詩歌形式上進行分析,便可以看出這兩首詩從不同程度上,共同表現了特區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過程中的相互關係與各自的位置問題。在此意義上,詩歌觸及政治和經濟,而出於藝術的使命感,兩位老詩人對特區建設作出了有益的探索和回應。

  無巧不成書。老詩人韋丘和向明,一年之間,在同一個刊物上,抒寫特區,唱響改革,無意中共同譜寫了一支深圳初創期的“協奏曲”。題材的差異,意味着表現的豐富。而破與立、解構與建構等問題,兩位老詩人一正一反,各有上乘的表現,給我們豐富的審美教育,也能幫助我們更好的了解深圳特區及其精神面貌。這是近年來詩歌創作的獨特貢獻。特區廣闊和快節奏的生活及其家園感覺,都值得深入開掘。縱情歌唱吧,時代和人民的歌手!

   1985年4月於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