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自己奔跑在永夜的暗角,倉惶而吠嚎。
天幕如弓張在頭頂,烏雲箭矢般向身後剪切而去,我聽到骨骼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流沙綿延似極速卡丁車的路面,風馳電掣般撲面湧來,我躍動四肢如風輪,急切地想要踏沙而去。然而我卻無所用力。
我將要沉陷接着覆沒於流沙的暗黑里。
沙礫將會埋葬我,暗夜將會吞噬我。死亡象一條毒蛇尾追着我。
我氣喘如牛,奔跑如風,生命就像旋轉的陀螺,滾滾向前卻又危險重重。
看哪,地平線在顫抖、收縮,漸漸摺疊升騰成針尖樣細的暴風眼,我陀螺般旋轉在沙暴的最中央。在針尖的最深處,那個月亮升起又落下的地方,泛起了恆古不變的傳說。誰能踏月而來,就將叩開一方唯美的凈土:
一塊青草地。蟲們扒在枝葉上跳舞,青蛙眨着雞巴眼跳來跳去,不遠處灰狐狸踱起了四方步……
一切莫不有序,一切莫不歡欣。天地法則交泰之下,生與死,等級與時序,希望與絕望,交織成生命的神跡,指示着進化的旅程。
“鮮美哪。”,我鼻翼扇動,似乎聞到了地平線盡頭陣陣血的腥味。
然則我的獠牙怎麼會消失了不見?
我俊美的先祖不是在草地上健步如飛過嗎!它們飲血茹毛,它們殺戮滔天,它們以自己血的溫熱抒寫了獸的狂野與暴虐。
生以死為祭煉,死以生為阪依。
生死之間,赤血淋漓。
我唏噓嗚咽,眼眸漸紅,獸的秉性在回歸。我昂首挺胸,獠牙漸露,禁不住長嚎出聲。
“嗚……嗷……”
天地靜默,萬物寒蟬,烏雲四散一空。地平線安靜得就像橫陳的女體,嫵媚而嬌艷。
一輪明月緩緩地出現在天空,如新如洗。菩提樹下潔白的小兔正蹦跳得可愛。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血口大開,一躍而起,向著月亮義無反顧地衝去。
以你之死,成就我道。
月華漸失,小兔將入我腹。
突然一聲人類的尖叫響徹天空:“天狗吞月啦”。鑼聲鼓聲鞭炮聲頓時響成一片。我嚇了一跳。
“汪……”,我終於還是發出了犬的聲音。
月亮從嘴邊滑落,小兔一蹦一跳着遠去。
我跌落地面,惶惶如喪家之犬,夾起尾巴就跑。
然而那一聲非狼非犬,非人非獸的戰叫卻回蕩在荒的曠野久久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