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間之外,在銀河以內,在生活里,在我們身邊,在你用來站立的雙腳下,永遠有一條裂谷,看得見也看不見……
如果時間是一條掛在坐標軸上的長河,我們索性變成了這河裡寄生着的魚,我們有的是舵,那麼河上的風景就該是決定這舵最終方向的信使,我們只是沒有理由的順流而下,時間就像一位沒有感情老人,只知道跑,跑,跑,在它自己的軌道上,指針無情地滑過每一個瞬間,在時間的坐標上,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有人相愛,有人仇恨,我們總是不安的處在某一個點上張望着,等待着下一個風景的到來。我們總是惦記着它,我們創造了它,我們卻成了它的俘虜。我們總是在尋找它其實它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潮濕新綠的草地,春末夏初的無邊的黑夜,和周圍攢動不安的人群。
她永遠會懷念那天的。
顯然,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一刻了,往常她正守着宿舍里自己心愛的電腦在Internet上和朋友聊天,或者正在接男友甜蜜的電話,連看看專業書也顯得比現在要可愛些好多。此刻她的臉正朝着剛才濕漉漉的草地,緊緊的挨到一起,簡直是要過去親那草上的珠兒,露珠兒倏的一下黏到臉上,潮呼呼的,她卻似乎還未感到清涼而從夢中醒來,她的夢,哦,她並沒有睡,說實話,她還在睜着她那雙大眼睛,只不過這個動作讓她不願再動,她每次都這樣,一旦有一個動作成為一個動作了,她就想把它保持下去,就像每次坐公交車,她有多希望那是一輛永無終點的公交車啊,她可以一直望着窗外變幻着的風景,象過幕的電影,然而現在和乘車畢竟有所不同,是的,她看到的是另外的一場狂風暴雨,悄無聲息的啞劇。她到現在都是懶得動,哪怕一下,她的整個身子斜躺在放在學校操場上的一張涼席上,涼席不大,她只佔了涼席的一個邊上,上面還坐着她三個同學,這樣她有足夠多的機會讓臉可以露出在涼席範圍之外的空間。因為她一度想找一隻像樣兒點的螞蟻出來,卻連一隻該死的螞蟻的觸角的影子都看不到,她記得前幾天還看見這個地方有幾處被螞蟻築起的高高的堡壘,不斷有螞蟻王國的臣民通過中間的一個黑色的小洞出來活動。
她似乎還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考慮幹嘛真是的大半夜的她裹着一床被子,在學校的操場上橫躺着找螞蟻玩。
她似乎還記得下午大地因為得色了大約有一分鐘的多,他們於是就只能呆在這種破爛地方了。她第一次在用身體撫摸大地,用自己的體溫去感知大地的性格,然而她它一直都是冰涼的。
哦,她叫葵,梵高向日葵里的顏色。
大概,那應該是因為一場地震,而且應該是一場比較嚴重的地震,雖然她從沒遇到過。
還在下着雨,不過已經小很多了。四川的天氣要是下起雨來,還真得由它自己的脾氣呢!就像多數一個受了心傷的孩子大哭之後,總歸還要有淅淅瀝瀝小哭,你得哄着他,給他時間,慢慢地他才能漸漸恢復收斂了來。
葵身上裹着的那條厚重被子已經被雨水浸透了一半,她蜷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軀體,也就是說,她終於肯動了一下。她把正對着草地的她脖子上的安好的腦袋扭了大約三十度,讓她的耳朵能確切一點地更準確一點得聽到外界的聲音,就像大多數野居的動物在時刻口面臨危險的大自然里要隨時保持原始的驚醒,也就是說,她又動了一下,她想象自己是不是有些象山頂洞人,想到這兒,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想笑的衝動,不過這確實不是什麼讓人興高采烈的好時候,她想聽點動靜,除了人的聲音,除了太多的人的嘈雜的聲音,她想知道如果螞蟻不想出來了,蟋蟀和蟬究竟到底在哪兒?這可能也不是一個歡歌的日子,它們沒這個閑情來聒噪了。
死一樣寂靜,葵聽不到任何聲音,象莫扎特的安魂曲,悲壯的安撫着剛剛受傷的人們的心靈。
葵沒有太多的機會面對死亡,或者說認為自己太年輕了,還沒有到面對死亡的必要,不過她倒是經常把“死”字掛在嘴邊,每次她如果不高興了,她都會說:去死!或者:死人!“死”這個字在她看來只是字典里幾千字的一個字而已,她沒有賦予它更多的含義。有一次她因為感冒去醫院看病,一個突發心臟病的年輕女孩被送來急診,她望着那個女孩痛苦呻吟着,青紫色的唇不停地在抖動着。“死”大概要經歷這樣的過程吧。
世界都被罩上了一層新的含義,重新誕生了,一切都變了,葵和葵的世界。
她帶出了一把傘,那把傘據說是具備了雙重防紫外線功效的,那又怎麼樣呢?她現在懷念紫外線在她的皮膚上留下點什麼,她想起了她比較喜歡的一個紋身的圖案,哎,這個時候怎麼可以,等一切結束了,就是她開始一切的時候。有人說太陽也會落淚,葵想它現在的心情一定糟透了。葵買它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它功能上的美,她是個俗人,她愛極了那傘上的淡黃色鑲金邊的小碎花,湖綠色的底子做映襯,像春天裡掉落下來的最富朝氣的調子。然而現在它像極了經久的野外的荷塘,還有霉爛變色的荷,她想象的出那淤泥里藕的年紀。
天空張着黑色的臂膀環繞着四周,緊緊抱着生的希望。
不停的走路的動作能喚起真實的存在的感覺。把頭埋進傘里,一個人承受對恐懼的逃避,沒有傘,要不就冒出頭,一個人面對恐懼的恫嚇。雨下散了些的時候,就像太陽在初升之時發起彩的微光,仍然是雨水嗎?甘露在哪裡?
這個時候一個人在操場上走一般會因為兩種可能,因為某件特別重要或緊急的事,在找人,或者因為同樣的原因在被人找。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兩種可能都不是,而是自己在無聊地打發時間,讓精神好過一點,只是有件事來做做。因為他不知道要找誰或者誰還會來找他,然而這種人畢竟不多,卻是性格或品質上怪癖的兩種極端的人,小人或者聖人,卑鄙的和偉大的,這個原因也並不能構成他們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帶來負面消極的障礙性的倒退,也不能給他們的事業在現在或者將來造成某種威脅。但是他們在某種特定的時刻,比如現在,是孤獨的。也許平時也孤獨着,但平時並不是體現它的最佳時刻。大多還是兩三個一起的,很好的朋友,提着包,拿着雨具,彼此照顧着,開幾句玩笑。其中會有一個最熱心的一直拿着學校剛剛給發的遮雨用的塑料布,那布濕噠噠地無力地垂着,癱軟成一具透明的白色的骨。兩個人的一般就是情侶了,男女,男男,女女,只是彼此安慰着。人要是再多一點就是一個小團體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囊,就像是一個游牧部落,你很難融入他們的圈子,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文化和習慣,他們在走着他們自己的路線,他們如果肯納你進入他們的“民族”,那你可能真的符合他們的精神習慣和宗教習慣。這時總會有一個頭頭髮起一個什麼什麼樣的類似的活動,其他人就會跟着。
好像這事以前發生過,她,他們,一群人,一個社會,被局在一個黑洞里,也許這洞是個露天的,一切都終止到文明人類出現前的原始狀態,他們驚恐於晝夜交替的神奇,他們在想着計算太陽何時出來的方法,是西北方向還是東南方向,雨水下多少滴才適合莊家成長,他們開始努力地用身邊的石頭研究鑽火技術。這群人狂熱地尋找着什麼,狂熱地乾著任何一件事。象大多數原始人那樣,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似乎是葵在夢裡見過的真實的畫面。她現在就在這個小社會裡,她把腦袋擰緊了弦思考,她想用她的思想覆蓋住整個是由的原野的面積。路途坎坷,人多草雜。
華師堂,中華的華,老師的師,他們上課的地方。自從葵來到這裡,她得到的只有失望,早自習門口站着的白色華表柱一樣的老師,樓道的牆壁上的四零的耐克鞋底的黑印子,掛在一樓左側的藍色巨大橫幅簡章,和男廁外左手邊紅紅的fuck彩色噴繪。葵想要的一切都被密封住了,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她毫無興趣地上好每一堂。唯一能引起她興趣的是那一具老擺鐘,底樓大廳正中的坐着一具擺鐘,華師堂里的那具老鐘擺,自從葵來到這所學校之後一動不動,銹得老態龍鍾。然而時間仍然在走着,比任何時候都要準確,指示着所有行動的方向,無論你往那個方向看都看的到,滴答……
葵不喜歡這種綿綿雨,象隔了紗布的漏斗,不知道是不是還能活着見到個晴天。
有一刻她居然期待着從操場中央能裂開一條縫,一直通道另一邊的籃球場,她想從黑夜的大地找來這樣一條縫,用來呼吸,她想要看一下,她又有點害怕,象古時候傳說中怪獸的嘴,在你不經意間吞了萬人進去。她覺得自己一直都被黑壓着。已經凌晨兩點半了,這黑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希望裂開的一道不是怪獸的嘴,她希望是一道陽光。
葵忽然記起了什麼似的,時間從下午14點28分到現在,她的記憶已經脫了弦,再也撥不動,再也彈奏不出任何合情合理的曲調,夢亦是幻?
她確實想起了什麼,先從一隻狗開始,那是離14點28分還有一個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她驚愕於躺在她中午回去的路的中央的一隻狗,葵認識它,灰白色的毛,通常的時候它的毛色要更加白些,在中午的驕陽下映着短短的影子。它的腦袋歪向一邊,耷拉下來的耳朵象墳堆上開黏兒的野花。大地在那一刻開始燥熱起來,透過蒸騰的帶着塵土的焦灼的霧氣,一切孕育着。葵絞盡腦汁地想着下午專業課該怎麼對付那個挑毛病的老師,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心情像天氣一樣,她好想要幾滴雨啊。
葵的生活熱烈而純粹,象現在大多數熟熱的生活狀態的人一樣,紅的發藍。
世界被安排的滿噹噹,響噹噹。
這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世界,很少寂靜的出奇,每一秒鐘都走的那麼穩當。死了的東西死死的,活着的人打着啞語。
14點22分,葵和同學離開公寓,一路空寂,無人言語。還有8分鐘,走到教室還來的及。
接着,萬物劇搖,鬼哭狼嚎。
死的東西開始跳舞,活着的人在奔向死亡。
大地的面孔朝着隱約的太陽在扭曲,大地的身體依着它的骨架紋路在抽動,大地渴望着一個舒適安逸的姿勢來繼續生活,只是不要現在這個樣子,為了給自己長久的束縛的牆找一個窗洞,他開始了一切毀滅性的動作。它從未考慮到人的感受。它喘息着,崩塌成歷史的一頁,它抖動着,颳起一陣陣煙塵,它現在不是個精靈,過一會兒就有一個個綠色的精靈長着天使的翅膀排着隊去南國。
葵的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人的身影,親情,友情,愛情,伸出無數的小手抓着她的衣角,褲腳;她愛的人,她恨的人,愛她的人,恨她的人,她認識的人,她將要認識的人。她的頭頂被一群光影照亮了。一切的思緒被擰成一股時間的巨流流向太空,流向很遠的遠方。她來不及流淚,來不及笑。
整個世界都在發出一種乖戾凄慘的叫聲。
高大威猛的華師堂嘁嘁喳喳地磨齒怒吼,洪水一樣吐出驚恐萬分的人群。那具無人問津的老鐘擺死屍復魂一樣吱嘎地醒了。它的鐘擺開始了第一次的擺動,它的指針有了第一次走的趨向,它不是在走,它是第一具會跑的擺鐘。
葵跟着人群在跑,她搞不清這些人突然是從那裡冒出來的,突然間她就夾在中間,這彷彿不是在逃生,她們只是在逃往一個地方,葵也不知道。
人群從這一邊跑到那一邊,處處是閻王身邊殷勤的小鬼,凶神惡煞,不知道到底該往哪裡去逃,他們好像被送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時間甬道,甬道旋轉着長了翅膀不知道要飛往哪個世界。
葵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書,那本海明威的小說——《太陽照常升起》,她曾經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主宰任何事,他們這個時代的人是相信個人主義的一代,她可以想做她任何想做的事,她想讓周圍的一切回到一分鐘前的狀態,她想讓這一切停下,馬上,不可能了。她漫無目的地奔跑,尋找出路,她渴望此刻她能看得到向日葵,眼前留給她的僅僅是灰色。她和大家一樣,伏在操場的一角,她苦苦哀求,她從未這樣哀求過任何人,她不曉得在哀求誰,也許只是心中禱告的幻影。
葵突然意識到自己象一片飄落的秋葉,脆而微黃,經不住打擊。
葵和他們學校的那一小撮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擦邊球,逃過一劫。
活着的人依舊活着。又有多少人乘着天使的翅膀歸回天國了。
這卻並非剛才那個人間了。
本該不動的依然站在那兒不動,剛才讓它們扭曲的巨大的力消失了,它們仍然有機會做回他們自己,有誰能保證這些靜止的,不會說話的,察言觀色的,晦澀的小人會真的就不再動了。這些真正的活着的屍體,梳着整齊的發,閃着犀牛舔過的亮,雙排扣兒的整齊的西裝從頭扣到尾,它們一直都露着堅強的微笑,它們不需要面具,它們本身就是面具,與現實吻合的齒輪。
華師堂里的那具老擺鐘結束了它一生中永恆的一分多鐘的生命,它完好無損,坐在一樓正廳的中央。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它做回了真正的停止的自己。
葵開始發現她是蹲着的,和大多數人一樣,她卧在一堆黃色的乾草里,她現在站了起來沒有方向地走了幾步,沒有刻意地去尋找誰。她盼望着誰會出現,誰都行,一個也沒有,一個也沒有……
剩下的時間該由誰來走,華師堂里的那具老擺鐘重新把時間交給了現實。這是必須的,時間又開始了分毫不差的經過人們的生活。
一下午魂惶不寧,葵他們就像是一群從旋轉木馬上下來找不到大人的孩子,找不到歸路,在原地打着轉兒,周圍到處是眼淚,到處是哭聲,影子也在哭。火熱的太陽蒙上了一層細細的灰色卡其沙布,悶悶的,整個天空都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灰色帷幕,外面的一切靜止着,裡面的一切沸騰着。他們此刻的影子撲在大地的天際連成一片,戰抖着,等待着,呼吸着的空氣充斥着甲醇的味道。這算是個美好的春天了,可見不到綠色,一切的一切都融在灰色的渾濁里。葵遠遠地望着,她想望到這群人,這群事物之外很遠很遠的地方,她做不到。他們彷彿被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巫的袖子籠住,動彈不了。一個他們盼望出現的人也沒有,一個也沒有。
葵開始念起了“黃牙”。他那一口黃牙,就像是大街上小攤攤上賣的蘸過香辣醬被烤的黃澄澄的玉米,葵總是能將一個人精神上內在的問題物化為具體一雙襪子一支牙膏。嘿!有一次她記得尤其清楚。在華師堂一樓大廳的電梯入口處,她剛剛輕身魚貫,還沒等入呢,一雙巨大有力的長着仙人掌一樣毛刺的黃黑的手掌伸了過來,非常到位的把細軟的她送了出去,噴着橫飛的唾沫星兒,擠出一句話,“哎哎,沒看見是教師電梯嗎?出去出去!!”電梯里站着兩個同樣細軟的女孩,恐怕是教師,葵想。
葵從此愛上了爬樓梯,一層,兩層,三層,這之前她也是愛的,之後她就更愛了,一個極守時的人。想到現在華師堂的電梯成了一個空空的警衛,葵放聲笑了一下,沒有人再去搶什麼了,也沒有人再去趕什麼了。
天色漸漸開始暗了,葵想現在她應該往哪個方向走,她終於盼到了一個人,一個沒有多少階層人氣的老師的身影。接着,她等到了下一個行動,將自己的影子有規律地排好,等待,等待一切過去,一切恢復正常,等待一切重新開始,漫長的等待。
東方的白日漸漸落下去了,天空驟然陰雲密布。華師堂單薄地立在那兒,儼然一具孤立失魂的裂了縫的白骨,這個平時書聲琅琅的地方如今成了一方孤島。高高地插入了灰黑渾濁的,不斷有成群的黑禽飛過,呼啦地卷過初出的淡薄的檸檬黃月牙兒,它們黑色輪廓翅膀的影子被月光襯得那麼清晰,象在天空上演的皮影戲,不時有一朵沒有目的黑雲飄過,走進西方里去了。
現在的華師堂,從七樓往上,可以望見天了,圓了它一直想要一個天台的夙願,可惜現在只望得見黑。葵是聽幾個畢業的學長說的,華師堂出生的極其詭異,幾個月功夫拔入雲霄,只是瘦俏得很,飄搖得很,空有一副好外表,其實虛得很。
恐怕這是個早孕下的野種吧,風流的果實……
葵想到這兒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冷戰,也許會死去,不是被病折磨致死,一種空氣,一種制度。
說到病,葵被病折磨過,誰沒有呢?白色的醫生生的油頭肉面的,橄欖綠的面色上彷彿擦過橄欖油拿到夏威夷去三炮三曬過了的,額頭上壓過幾條深深地赤道的壓痕,其他的地方是深淺不一的經緯,象濘路留下的車轍,脫去那一身白色的皮,剩下的只有骨頭了,也是白色的。聽肺聲是聽診器應該放在哪裡,急性闌尾炎壓跳痛的位置,並不是門口左拐小賣部的地方,也不在昨晚去吃燒烤的小圓塑料凳子上。它活在科學的時間裡。在華師堂那具老擺鐘復活的那一分鐘多歷史的時間裡,有多少掛在白色衣服上的聽診器在顫抖。
那天夜裡,大地乾渴地要求着雨水,天空悲傷地流淚,慟哭過,抽泣過,淅淅瀝瀝地流過,就是這樣了。此刻葵的臉正朝着剛才濕漉漉的草地,緊緊的挨到一起,簡直是要過去親那草上的珠兒。葵隱約在無星的黑夜裡看到了“黃牙”的黑色的小轎車,融在黑色的夜裡,被陰冷的蒙過雨路燈微光勾勒出一道淡藍色的線,陰影籠罩着它緩緩前行,三個黑色的影子透過灰濛濛的黑色的玻璃,描出一組連體的藍邊兒。遠遠地遠遠地消失在了黑的盡頭,黑夜吞吐着一切,涵蓋着一切。
那個夜幕里葵她們最終被編成一旗一旗的大塊兒,各有落地,象剛吃了敗仗還得領軍餉的敗兵,各個無精打采地卯足了勁等着打下一個漂亮仗,然後能居家的好好過日子。然後能走上時間的正軌。
吃了猛雨,又受了寒,頂着惡風,又得驚醒着余來的震波。葵像大多數震后的人一樣,等的是一縷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