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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童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這三個男孩望見前面的土路上,搖曳起鬼魂似的幻影,路的舌頭舔着西大山的腳底,路夾在兩公里長的玉米地中間,烈日打頭照着,從雜草裡面又漂浮出腐爛的臭味。盛夏的晌午寂靜得讓人害怕,滾燙的白光讓你以為世界早已經死去,空寂的人間只剩下了你與你的影子,你比畏懼死亡還要畏懼生存。大耳朵有些猶豫,他想回家,於是他站在土路的中間,他說,我想回家。你想回家,你怎麼不早說,大耳朵,你怎麼不早說呢?小黑氣呼呼地說,你這不是耍我們么!是不是雙喜?他這是玩我們,大耳朵,都已經快到西大山了,你說你想回家!你這不是拿我們當猴子耍嘛。雙喜拉了一把大耳朵的胳膊,他耐心地勸慰他說,就快要到了,你怎麼突然想回去了呢?走吧!翻過這座山就到啦!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到了你就會看見了,真的,我們什麼時候騙過人?走吧!

  三個男孩繼續朝着前面行走,他們的頭都無精打采地垂着,像斷了脖子的雞。他們一路上保持沉默,走到西大山的山腳后,他們拽着樹枝朝茂密的山林子裡面鑽。他們艱難地朝山上攀爬,樹冠把陽光都給遮沒了,他們覺得彷彿是走進了黑夜裡。大耳朵變得更加的猶豫了,他站住腳氣喘吁吁地說,不去了!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

  眼看就要到了,你回個屁家!小黑轉過身憤怒地揮手喊。

  我這就回家。大耳朵轉身朝山下走,他或許是意識到了將要發生的事情,其實他早就應該覺察到這一天的不同尋常,總是欺負自己的兩個人忽然就對自己熱情了起來,大耳朵這時突然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一個陰謀。

  不準回!小黑追過來揪住大耳朵的衣領,告訴你不準回,就是不準回,我打死你信不信!小黑揚手扇了大耳朵一個耳光。

  那你們讓我看什麼呀?大耳朵帶着哭腔地說。

  到了你就知道了。雙喜說,雙喜又拽住了大耳朵的胳膊,他與小黑一起拖着大耳朵朝前面的更隱秘的林子深處走。

  他們來到了一個石碑的前面,石碑的後面是一個久未清理的墳堆,墳堆旁有一個松樹。大耳朵突然打了個寒戰,他感覺到背脊上開始颼颼地跑起了涼風。大耳朵終於害怕了,他掙扎着身體說,這不是墳堆嘛!你們把我帶到這裡來幹什麼呀?

  你說幹什麼!小黑用左手卡住大耳朵的脖子,用右手扇大耳朵的耳光,他一邊扇耳光一邊惡狠狠地說,你說幹什麼!你說幹什麼!

  我們什麼也不幹。雙喜也掄起了胳膊扇大耳朵的耳光,他笑嘻嘻地說,你怕不怕?在這個地方,哈,好玩不好玩啊?

  我要回家。大耳朵畏懼地縮着頭,他可憐兮兮地站在原地咕噥。

  嘁!還想回家呢!哼,呵呵。小黑與雙喜交替着扇大耳朵的耳光。

  我媽站在杏樹的下面看着我,我知道她是在看着我,她已經看了我很長的時間,她的眼睛漸漸的變得濕潤了,我也知道她的眼睛為什麼會變得濕潤。我不傻,我更不是一個瘋子,可是他們都說我是一個瘋子,他們都那麼說,說我是一個瘋子,他們都躲開我,他們誰也不跟我玩,難道我真的是一個瘋子嗎?可是我媽說我不是瘋子,只有她那麼說,不過我並不是好騙的,我知道我媽其實是想安慰我,她總是摸着我的後腦勺說,賈忠,你不是個瘋子,別聽他們瞎說。可她的眼睛里為什麼要含着淚水呢?她為什麼要哭着告訴我,說我不是一個瘋子呢?反正我並不是好騙的,真的,我也開始懷疑我是一個瘋子,不過關於我到底為什麼會是一個瘋子,我始終也沒有想明白,可惜我媽不告訴我。

  賈忠!我聽見我媽喊我了,她站在杏樹的下面朝我揮手,她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

  我朝她跑過去,我站在她的身前,我說,媽。

  我媽又摸我的後腦勺了,她總是要摸我的後腦勺,這讓我有些討厭,不過她是我媽,我媽是對我最好的人,她想摸我的後腦勺就摸吧!這要是換成別人,我肯定要砍他幾刀的。我媽現在總也不笑了,她總是唉聲嘆氣的,我知道她的那種樣子是因為愁與悲傷,不過我倒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總是這個神情?難道她還在為我爸的死而難過嗎?我爸去年就死啦!看來媽是一輩子也忘不了我爸了。我媽摸着我的後腦勺,她說,賈忠,我給你找了個新爸爸。

  我說,好,你想找就找一個吧!

  媽說,賈忠,明天我們就搬到你的新爸爸家住,你的新爸爸家住在西邊七裡外的趙家村,不過你的新爸爸並不住在村子里,他在村外的大河邊包了一個魚池,你的新爸爸住在魚池邊看魚池,我們也住在那。

  我說,好,你想搬過去就搬過去吧!不過我要帶上我的刀。

  媽說,賈忠,你不能不帶你的菜刀嗎?你要是嚇到了你的新爸爸怎麼辦?你帶着它幹什麼?那裡沒人敢欺負你,我們住在河邊,那裡是沒有人的。

  我搖着頭說,我是不能離開我的刀的,真的,媽,我不能離開我的刀,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鬼呀!你是知道的,媽,我總是能看見鬼,我要是不用刀砍他們,他們就要欺負我,不只是鬼,還有人,那些鬼附到人的身體里,那些人就會變壞,就會欺負人的,要是我的新爸爸被鬼附身怎麼辦?他欺負你怎麼辦?我是一定要帶着我的刀的,誰敢欺負你,媽,我是要砍他幾刀的,如果他太壞了,媽,我是一定要砍死他的。

  沒人欺負我,賈忠,誰會欺負我呢?

  怎麼不會!我固執地說,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鬼,昨天我在巷子里走,你猜我看見誰家的院子里有鬼了?陳奶奶家,陳奶奶還不知道吶!她扇着大芭蕉扇子坐在樹的下面乘涼,可是那個鬼就站在她的身後,她竟然不知道,你說,如果那個鬼站在你的身後該怎麼辦?我是一定要用我的刀砍他幾刀的。

  媽她不說話了,她看着我的眼睛更加的濕潤了,她嘆了一口氣說,賈忠,媽知道你是能看見鬼的,但你不要跟別人說好不好?你嚇到了他們怎麼辦呢?明天到了你的新爸爸家,你可千萬不要說你能看見鬼好不好?會嚇到你的新爸爸的,好不好?

  好。我說,不過我的刀是肯定要帶的,媽,我把刀藏在衣服的下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就不拿出來,行不行?

  我媽揉了揉眼睛,她沒有再說話。

  我的新爸爸姓趙,他們趙家村的人叫他趙三,我媽叫他老趙,我們那天找的是本村的李家,麻煩老李用他的拖拉機把我家的東西拉到趙家村。那個小四輪的拖拉機顛的厲害,等到趙家村外面的魚池時,我的屁股都要開了花啦!趙三這個老王八不喜歡我,我又不傻,我看出來了,隨便你,這樣我更高興呢!除了我媽我誰也不在乎。趙三懶得看我一眼,他對我媽倒還不錯,笑嘻嘻的樣子,兩個老鼠一樣的眼珠子在我媽的身上滴溜溜轉。那個魚池邊的小屋子太小了,只有兩間,裡面一間住我們三個人,外面一間是廚房,不過我挺喜歡這裡的,這裡安靜,窗外就是魚池,沿着魚池後面的小路走,會來到大河的旁邊,又會看見白鷺站在河邊,真的,住在這挺好。我討厭人多,人多,鬼就多,不過這裡也有鬼,趙三的家裡就有一個鬼,我看見了,但是我聽我媽的話,沒有立即聲張。

  我只是拉了拉我媽的衣角,我衝著我媽送過來的耳朵說,媽,這裡有鬼。

  在哪?我媽悄聲問我。

  在柜子上面。我吹着氣。

  別說。媽把食指壓在嘴唇上。

  好。我按着衣服下面的菜刀,在屋子裡面轉來轉去,我不時用眼睛斜幾眼那個坐在柜子上面的鬼。他並不看我,他很得意,我看出來,他還不知道我能看見他呢!他還不知道我的厲害呢!我早晚是要砍他幾刀的。

  趙三走了進來,他笑嘻嘻地與我媽說話,他搓着手與我媽說話,然後他抬起胳膊拉我媽的手臂,趙三想讓我媽與他並肩坐在床沿上。我眯縫着眼睛打量趙三,說實話,我越來越討厭這個男人了,他是一個粗魯的中年男人,他一點兒也不像我死去的爸爸,這樣比較起來我就清楚地知道了,為什麼我媽會那樣的留戀我爸,我爸真是難得的優秀。我想起了我爸,我從沒看見過我爸的鬼魂,我爸也不回家看看我和媽,他是怎麼想的,他是找不到家了嗎?我不知不覺地悲傷起來,陳奶奶說,好人都不長命,我爸就是太好了。我媽也是跟我爸一樣的好,但我希望陳奶奶是胡說八道,不,她一定是胡說八道,好人是長命的,我要我媽永遠活着,我媽可不會像爸爸那樣早早的死掉。

  賈忠!我媽沖我說,你別在這站着了,多沒意思啊!你去外面轉轉吧!去大河邊看看,多玩一會兒,不過你可千萬不要下水啊!

  好。我說著就朝外面走,媽跟在我的身後,她用手掌溫柔地摸着我的頭,她跟在我的後面,把門從裡面插上了。她為什麼要插門呢!這就讓我有點兒摸不到頭腦了,不過我可沒有問,我知道我媽不會害我,我媽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你放在哪了?小黑說。

  我去拿。雙喜轉身朝一個特別粗的大樹後面走,他彎下腰從樹的後面撿起一團麻繩,他抖着麻繩說,太有意思了,大耳朵,你就靠着這棵樹站好,一動也不許動,聽見沒有?

  我不!大耳朵恐懼地說,站在那兒幹什麼?

  你站不站?小黑揪住大耳朵的頭髮,信不信我打死你!小黑揪着大耳朵的頭髮將他推到大樹的下面,站好!

  我不!大耳朵哭咧咧地掙扎着身體,我要回家。

  讓你他媽的亂動!你找死是不是?是不是?你不想活啦!小黑用膝蓋兇猛地朝大耳朵的肚子上撞,我們又不是要殺掉你,你以為我們傻呢是不是?我們為什麼要當殺人犯呢!那是要挨槍子的,你又沒有惹我們,你說說,我們為什麼要害你呢?我們不是害你,真的,你看看,這樣多好玩啊!我們只是把你綁在樹上,就一小會兒,你還以為我們要殺你呀!哈,我們無冤無仇的嘛!

  瞧把你嚇的!雙喜說,就一小會兒,多好玩呀!

  不!不!大耳朵極不情願地扭着身體,他想推開小黑和雙喜,但他沒有那個膽子,他怕他們毆打自己,但他也不想束手就擒,所以他只是不情願地扭着身體,他像一條蛇一樣慢騰騰地扭着,他的嘴巴像是刺蝟在睡覺一樣哼哧又哼哧。

  別動嘛!小黑捆綁着大耳朵的雙手說,就一小會兒。

  是啊!不要動好不好。雙喜與小黑一起忙碌着,他們先是將大耳朵的雙手緊緊地綁在樹的後面,又把麻繩繞到前面,在大耳朵的胸前系好死扣。

  大耳朵試着扭動身體,但他的整個身體都被死死地綁在了樹榦上,幾乎一動也不能動,大耳朵焦急地說,好了沒有?放開我吧!好了沒有啊?

  急你媽急!小黑的兩隻手抱在胸前,他滿意地欣賞着大耳朵可憐無助的樣子,他說,你是無論怎樣也跑不掉的,你快說,你的同夥在哪裡?

  放開我吧!大耳朵蠕動着身體,他像一隻卡在石縫裡大蟲子,是一隻很肥又很笨的白色肉蟲,就是榛子殼裡的那種,他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求你們了!放開我吧!求你們了,放開我吧!

  哼,你越是這樣我們就越是不放你!雙喜拿着一根樹枝朝大耳朵的身上抽打,他說,你演的一點兒也不像,你要是演不好我們就不放開你,我們還要不停的打你。

  對!小黑也撿起了一根樹枝,他與雙喜站在林子里一起抽打大耳朵,他們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大耳朵,後來將大耳朵的臉都打出了紅道。起先他們還會注意控制自己的手,不讓枝條抽打在大耳朵的臉上,後來他們就玩瘋了,他們無所顧忌了,他們只是揮舞着手裡的枝條胡亂地抽打大耳朵。大耳朵終於咧着嘴嗚嗚地大哭起來,他的眼淚流得很多,流得滿臉上都是淚水,他一動也不能動地站在那裡,他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他們放他回家。

  你一點兒也不配合我們,大耳朵,我們是不會放你的。小黑扔掉枝條說,我們都打累了你也沒有配合我們,真沒意思啊!我們決定不放開你了,大耳朵,我們要懲罰你,把你放在這綁着,綁一個晚上,等到明天再來看你,是不是雙喜?

  對,我們要懲罰你。雙喜也扔掉了手中的枝條,他氣喘吁吁地說,我們這就回家,我們明天再來,誰讓你不配合我們啦!走,小黑。

  哈哈!小黑與雙喜並肩朝山下走去,小黑扭過頭沖大耳朵樂,他喊着說,你旁邊就是一個墳堆,晚上鬼就出來陪你啦!

  大耳朵哇地一聲就號哭了起來,他扯着他尖細的嗓子撕心裂肺地叫,放我回家!他一遍又一遍地叫,放我回家!他都已經看不見了他們的背影,他也聽不見了他們的聲音,但他還是在尖叫,他獨自一人在山林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尖叫。

  這可是趙三這個王八蛋自己找的,他敢打我媽,真反了他啦!我和我媽剛搬過來的幾天他對我媽還不錯,可是後來他就變了,我知道他為什麼會變,就是因為酒精和柜子上的鬼。其實酒精里也有鬼,酒精就是鬼,總之都是鬼給鬧的,世界上的一切罪惡都是鬼給鬧的,因為世界上到處都有鬼,不但酒精里有鬼,香煙裡面有鬼,就連鈔票裡面都有鬼。我媽告訴我還是先忍一忍,她說,還是先順從這個世界吧!我這是聽我媽的話,若不然,哼,我要殺盡這世界上一切,我用我的刀砍死世界上的所有的鬼,我非要把這個亂糟糟的世界清理乾淨了不可。反正我已經下定決心,我要砍死趙三,你說我能不砍他嗎?他竟然敢打我媽,他喝多了酒後就變成了一個畜生,我媽說的話有一句他不愛聽,他就要打我媽,我媽幹活就是慢了兩秒鐘,他也要打我媽。我是早就看出來了,家裡柜子上的鬼是一個非常邪惡的鬼,他不想他的生活被我和媽打擾,尤其是我,他知道我不是一般的人,他想挑釁我,好吧!既然這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那天我獨自在大河邊坐了很久,我喜歡一個人靜靜的獃著,我喜歡靜靜流淌的河水,我也喜歡看那些靜靜喝水的白鷺。傍晚的時候,我才帶着我的刀起身離開,我和媽在夏天時搬到這裡居住,現在都已經是秋天了。我知道我媽是怎麼想的,她是怕我整天這麼一個人獃著會覺得無聊,所以她想讓我去上學,所以她對趙三說,讓賈忠去上學吧!但我告訴他們說,我不想去上學。無論我到哪裡都會被人排斥,那種感覺並不好受,還不如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河邊看白鷺呢!其實趙三根本就不想讓我上學,他說,賈忠這樣的去上學,非出人命不可,哪個學校敢收留他?哼!你自己有一個什麼樣的兒子你自己不清楚嗎?我看呀,還是把他關在籠子里的好。

  那天傍晚,我從河邊回來,遠遠的我就聽見了趙三的吼罵聲,我聽見他坐在屋子裡破口大罵,不時還摔碗和酒瓶子什麼的。我悄悄的走到屋門口,看見我媽坐在門檻上捂着臉抽噎,我媽不知道我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是聽見到我的聲音方才知道的。

  媽!你怎麼了?你為什麼哭?我感覺到了事情的不祥,我已經準備好立即拿出我的刀。

  我媽突然抬起了臉,她睜着被淚水模糊卻又青腫着的眼睛看我,然後她急忙用手擦起了自己的眼睛,並且站起了身體,她的眼睛高高地仰視天空,她以為這樣我就看不清她腫着的雙眼了。

  是不是趙三這個王八蛋欺負你了?我從衣服下面抽出我的刀說,看我不砍死他的。

  賈忠!我媽攔住了我,她擋住了整個的門框,她說,沒有,賈忠,他沒有打我。

  騙人!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又不是傻子。

  真的,賈忠,沒有,賈忠,不要。我媽突然跪了下來,她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脖子,她的淚水那樣熱啊!像開水一樣燙着我的脖子,她把她的下巴埋在了我的脖根里,她哭泣着哀求我說,賈忠,他真的沒有欺負我,你千萬不要惹事,媽求你了,好兒子,媽求你了。

  這樣我的心就軟了,我怎麼能受得了我媽這麼對我呢!我只好說,好!媽,我聽你的。

  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表面上看是就這麼過去了,其實並沒有,怎麼會呢!我會這麼容易就放過趙三這個王八蛋嗎?笑話,我只是在等待着機會,瞧着吧!趙三,我讓你好看。我每天都虎視眈眈地盯着趙三,我要等我媽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下手,我的手隨時都準備伸進衣服的下面去拔刀,就是半夜睡覺的時候我也睡不塌實。反正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其實這是早晚的事情,就算我現在放過了趙三,他家的鬼和酒精里的鬼也不會放過我的,早晚都要有一場對決,既然這樣,那還不如趁早解決呢!

  那天我媽揣好錢出門,她是去買生活用品,生活在這個遠離人煙的河邊,是需要定期出門買些食物和器具的。其實所需要購買的東西非常的簡單,無非就是酒,還有一些菜和調料什麼的,米和面都是雇三輪車拉過來的,不需要經常買。那天我媽臨出門的時候還打算叫上我呢!可是我沒有答應,我等待這個機會已經等待很久了,我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呢!我媽是在午後離開的,她打算在傍晚之前趕回家,她還要做晚飯。

  趙三正在床上躺着,他每天所有的時間幾乎都用來躺着,喝酒與躺着,這是他每天僅能幹的事情。趙三正在床上躺着,他光着膀子,緊閉雙眼,他還打起了呼嚕,他的手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摸着摸着他就睡著了。窗戶敞開着,魚池邊的樹上有蟬在叫,起先他聽着,聽着聽着他就睡著了。他可以在任何的情況下睡着,只要天氣熱,只要他喝了酒,只要,只要,其實有很多個只要,很多個只要組成了無數個只需。

  我繞着房子走了一圈,手裡拎着明晃晃的菜刀,我媽不在家,我可以隨便地拿着我的刀走來走去。我仔細地找了一圈,並沒有看見柜子上的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哪,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他肯定是在趙三的身體里。我大搖大擺地晃進屋子,站在床邊,我雙手緊握着刀柄,將菜刀高高的舉起,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砍下去,將刀砍在了趙三的脖子上。

  我可以告訴你,我擔心那個柜子上的鬼東西不會死透,我就又在趙三的脖子上狠狠地砍了幾刀,真的把我給累壞啦!真的。

  我也不知道我媽去哪裡買東西了,我打算去找我媽,我等不及了,我要告訴她,我們不要再住在河邊啦!趙三這個王八蛋已經死了,鬼也死了。我們可以搬回到原先的家裡住,也可以搬到其他的任何地方,總之,搬到哪裡都不用擔心,不用害怕,誰敢欺負我們,我就要砍他幾刀的。我要對我媽說,媽,你放心吧!就像這樣,我永遠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我拎着我的菜刀順着路走,走到馬路邊,又順着馬路走,我按照記憶里的路線朝原先的村子里走,我走啊走!走啊走!終於在天色快黑的時候走到了村口,這一路上也沒有遇見我媽,真是讓我奇怪,我還以為會在半路上迎到她呢。

  這不是大耳朵嘛!聽見有人喊我的外號,我便扭過頭去瞧,正好就看見了小黑。

  小黑!我喊他說,我總算是遇見你了。

  小黑突然尖叫起來,他轉過身朝村子裡面跑,他像發瘋了一樣的跑,他一邊奔跑還要一邊喊着救命。我舉起手中的刀向他追去,看見他我就氣得要死,他與雙喜將我綁在了山上,綁了整整的一夜,他們讓我見到了數不清的鬼,幾乎要了我的命。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其實我倒是不怎麼在乎這個,讓我氣憤的是,就是因為從那一夜開始,人們都開始說我是一個瘋子,說我瘋掉了。因為這樣,我媽變得很傷心。不管怎麼說,反正他們每人欠我三刀,雙喜欠我的三刀已經還清了,現在就只剩下小黑。

  這時我看見小黑絆倒了,他趴在了地上,他慌張地扭過頭朝我張望,他還想爬起來繼續逃跑呢!可他以為我是一個大笨蛋嗎?我早就追上了他,我將膝蓋壓在了他的後背上,我用左手按住了他的頭,我用右手舉起了我的刀。

  你能躲一輩子嗎?我對小黑說,欠我的,就是要還我,我又不是傻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