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谷外有一孤懸在半空高約三千丈的懸崖,大部分都懸在高空,彷彿桀驁的孤狼仰望那輪純得無暇的皓月發出凄涼的嚎叫。這兒永遠都是夜晚,有且僅有那永不盈虧的圓月相伴。不過每逢一些特殊的日子,月的色澤也會隨之而變化,不時還有優美的旋律不知從何飄出,這便是九天奇景幻月崖。
今夜,輪月高懸天際,月色出其得皎潔,無數銀光若霜似雪灑落九天,為崖上閃着妖冶紫光的若蘭草也覆蓋上了一層清輝,使崖上略顯朦朧。月光柔和,但卻亮若白晝,崖后的深樹林卻幽暗無比,形成了陰陽交錯的麗景。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半空迅速閃來,輕巧地落在崖上,似乎是常客。
“白媛啊白媛,你怎麼九那麼傻,不可能了,已經不可能了。”她自顧自地搖搖頭,輕嘆一聲,又彷彿在喃喃什麼。
月色中,她孤獨的身影分外憔悴,玉膚白得化雪,凈得純粹,遠遠望去印在月輪之中彷彿嵌入月中頗有超乎塵世之感,狐媚絕無法形容她驚世的美,可惜這還無法挽回,他的心…
凄美的月光靜靜地在她白皙若凝脂的臉龐流淌着,伴着幾顆晶瑩的玉珠,閃着憔悴的身影,‘吧嗒’一聲墜在她跟前斜似扶柳的若蘭草上,碎了一地的淚…
咚的一聲,夜晚某個角落中悄然墜地的心…
不知何時,她的手上多了一樽蘇摩酒,金黃色的液體緩緩入胸,一股暖流湧上心間,又一樽,她高抬空觴對着那同樣孤獨的月狂妄一笑,不似平日里那動人心魄的笑且帶有點似傻若痴的感覺。再一樽,蒼白的臉頰上析出淡淡紅暈,一陣清風徐徐而來,她的身子不由一踉蹌,微微在風中顫動着。
“酒量不好還喝那麼多。”似是帶點責備和關懷的語調從她身後的密林里傳出,那個身影暗中輕嘆着,不過之後的一幕幕令他這般閱歷過人的天神都瞠目結舌了。
醉酒千觴,任高寒徹骨的風拂過虛無的身形,空洞的身軀,迷失的心智,再冷峻的人見此都想上前扶她一把。
‘吧嗒’。觴中盪開一層漣漪,這滴淚竟與酒不溶。
喝醉了,總會回憶起一些往事,忘卻眼前的一些煩惱。
白媛的腦海中浮現出當年她何星執男爵在九天霏霏湖邂逅的畫面,嘴角一莞爾猶若新月之痕,但很快又顯出苦澀狀,觥籌交錯,此時仍未散的龍鳳閣慶功宴,適才星執男爵和九公主的交杯酒,他們的舉案齊眉…點點滴滴,似把無形的窒息寒刃刺得她體無完膚。真的在他心中,就不如那昊天二世的小女兒嗎?還是所處政黨敵對?若此,情願為他叛出天狐族加入衛靈黨。
無聲的,身側的若蘭草忽然泛起幽幽的藍光,似是與她心有靈犀,成片成片的紫光氤氳着她,幽靜之中竟聽得一許風聲!這風拂過若蘭草,若蘭草也隨之擺動着發出了傷感的旋律,乍一聽,是《相思引》!
“…今世情緣不負相思意,等待繁華能開滿天際,只願共你一生不忘記,莫回首,笑對萬千風景…”
“白媛,你真的就這麼愛他嗎?他傷了你那麼多次,你卻…”陰影處的那個身影不由一抖,同樣是載譽而歸,名滿天界,在她心中始終不如那神話般存在的星執男爵,他暗中低嘆着,一隻腳已然邁了出去,卻硬是停在了半空愣住,猶豫躊躇,又收回,反覆三次,他仍是溫情款款地凝視着崖上開始獨舞的白媛。
醉意已上心頭,她將腰上別著的名貴摺扇取下,卻不忍打開。這是他當初贈與的定情信物,上面寫道,“白媛,邂逅你,是我前生彌留的約定,愛上你,是我今世痴狂的所有——星法拉克。”
“呵呵…呵呵…”
當山盟海誓都化作虛無的時候,你又會如何面對?傷心?絕望?還是寂寥也不妨笑面對人?
她側身對月,猛地將摺扇丟入這深三千丈的懸崖下,彷彿想斬斷這縷情絲,可是...
衣袂飄飄,六條白嫩的尾巴似含苞而放的花蕾在月光下流光溢彩,腳步已隨《相思引》的旋律移動着,斑駁舞姿,柔荑舞姿,似迎風葳蕤。那個身影竟看得似傻若痴,這便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狐舞。她脫下了凝霜似的白紗,張開雙手欲環抱那輪芒月,上身似扶柳向後微微彎曲,一層銀色的光暈褪去后她化為天狐身形,不過又多了三條尾巴,一隻天狐一般只有三尾,但白媛不知不覺在天人嘆息的狐舞中化為九尾。
冷冷的月光此刻也為她而柔和,《相思引》也停下了,一切都陷入沉靜之中,靜得可怕。
樹蔭下的他終了按捺不住此刻心潮的澎湃,從一旁走出,面色激動但仍不失他高貴的天安公爵龍王的身份。
“白媛…你,還愛他嗎?”
終於,這聲音從他心中傳出化為那麼深沉的語調。
她的雙眸有似柔波,望得他難以自控。
歲月里,即使那個人傷得你肝腸寸斷,傷得你刻骨銘心,卻終究令你難忘,令你不時追憶,為什麼?
“愛!”刻不容緩的堅定。
——月明臆安
2014-8-3
(六部曲第二曲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