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叫曦城,出生在恩城。
她說,人活着便像一頁頁枯紙,安靜的起舞於人世。待塵埃落定之時,所有的夢境便會嘩然而碎。
沐恩看着這個奇怪的女孩子,她白皙的面龐上,盈着一朵紅暈,並不像她的話語,那樣犀利刻薄。
風斷了,似錦緞,破開了口子,於是天亮了,她破洞牛仔褲上面,躲藏了一處處暗斑,光線順着她的發角,流淌進她的瞳孔里。
那是多麼明亮的眸子。
沐恩,讓她進來坐下,她那個大大的包裹,裡面裝了些許的衣物,膨脹的如同一隻挺着大肚的烏賊, 她安靜的坐在那裡。
窗外,雪化了一片,昨夜零點的時候,沐恩接到一個電話,向南說,一個朋友要來夜北,讓沐恩去迎接一下,沐恩整理好了着裝,準備出門,她敲門進來,她說”沐恩,你好,我叫曦城“他看着她那白皙的面容,很細嫩的皮膚,紅潤的唇,朦朧的大眼睛,他說,你進來吧。
於是,天亮了。
夜北是一個龐大的都市,那些鋼鐵枝杈,龐大而又紛亂,矮矮的泥巴牆,似乎是一份藝術品,藝術品總是很缺乏,於是那些回憶,也便成了片段,陳列着曾經泥土的香味的片段。
紅色的三路公交,駛過耀眼的站台,一縷縷人群,彷彿是一片煙霧,聚集又消弭,彷彿是一片龐大的聲浪,喧囂又平靜。這個世界上,事物之間的矛盾性,滋生出了生命,那些糾結的想法,產生了難以明悅的情感,刻薄而又尖銳的生活,一片片的蔓延,一片片的衰敗,角落處的那些舊廣告牌,似乎預示着時光蔓延的領地,在一片片的繁盛,一片片的衰老,車流如同一股微浪,安靜的蕩漾在這片繁華的浪潮中。
她穿着米黃色的裙子,鴨舌帽低矮的帽檐,恰好遮住了她的眉眼,無法看出眼神的變化,沐恩說,今天要帶她去逛一下商場。一片片光斑打在沐恩細碎的發角上,纖瘦的背影,恰好籠罩了她整片的身影,她走在後面,如同一顆幼小的植物,安靜的順着沐恩的身影,呼吸肆意而又磅礴的溫暖,”沐恩,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她看着那些錯雜的背影,嘈雜的人才市場,彷彿是一片被狂風肆虐過後的季節歸屬領地,到處都是雜亂的氣息,”我要找工作,不然我們會餓肚子“沐恩對她輕輕一笑,好看的眉眼,倒映在她深深的眸子里,她摘下鴨舌帽,露出明朗的額頭”可向南說,你是一個富家子弟“她順着他好看的眉眼,看向不遠的一處角落。她走過去,不等沐恩回答她的問題,她扔下幾張紙幣,對着那個滿身污垢的殘疾人,“姑娘,謝謝了”她抿嘴一笑,“曦城,很多都是騙人的”沐恩斜視了一眼那個乞討者,“沒事的,只不過幾塊錢而已”她看着他微微笑着。但願我有終老一天,會有人向我施捨,沐恩,低聲的自言自語“沐恩,你在說什麼”“沒有,只是自言自語”她把視線從遠處拉近到沐恩的面龐上”沐恩,向南說你家很有錢“他撇了撇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就脫離開那個家庭了“他微微的側目,恰好對上她的眉眼,她點了點頭,他似乎想從她的瞳孔里,看出些什麼,或是失望,或是一些別的情感,但是他發現裡面清澈的很。
午後,他們去肯德基吃了些薯條,沐恩手裡端着一杯可樂,看着窗外的車流,安靜的發著呆,她用手拄着下巴,仔細的凝視着他,溫暖的光線安靜的拍打着空氣中旋舞的燥塵,一片片的光影,從巨大的落地窗,延伸至空曠的大廳里, 嘈雜的世界彷彿一瞬間就安靜下來,似乎一切事物都靜止了,車流凝滯了,人群錯雜的步伐,逐漸的放慢了節奏,最終歸於凝滯,褐色的可樂,一層層蕩漾的細小紋絡,一瞬間定格成了一副安靜的圖片,彷彿是傻瓜相機,快門懸停的那一刻,她依舊出神的凝視着他,眸子里盈滿了暖色的光芒,他的喉結輕輕的蠕動着,可樂從他的喉嚨慢慢的流進胃裡,那些暗褐色的液體,彷彿是一片暗褐色的光,盈進了她的眸子里,淘出一片深深的海。
”曦城“他慢慢的轉過視角,世界彷彿有運動了起來,那些諸如牛頓之類的理論,又開始緩慢的運行起來,摩擦力,滑動摩擦力,洛倫茲力,電場力,所有能工作起來的事物,開始沿着這些規則,安靜的滑動起來,”恩恩“ 她的眸子安靜而又從容,彼此的視線,開始交錯複雜,”向南的病情怎麼樣了“他緊緊的凝視住曦城,”好些了“如此矛盾的話語,無非是心與行動不怎麼一致,才會這個樣子”你已經遠遠離開,我也會慢慢走開“這個店子里,通常都會放周杰倫的歌曲,沐恩皺了皺眉,暗自罵了一句”shut""向南一直都很惦記你“她似乎感覺那種回答是遠遠不夠的,假如可以視沐恩是一個陌生人,大概她會厭煩這種感覺,這種拖贅而又邋遢的情感,”向南有沒有說要來夜北,我記得他蠻喜歡吃這邊的香蔥油餅的”他似乎陷入了沉沉的深思,從“香蔥油餅”開始,他的瞳孔就暗淡了下來“沐恩,其實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我央求就可以得到結果的”她想安慰他,只不過有些話語,到了嘴邊就成了這樣,或許這就是她,她對於一些謊言是比較矜持的。
他帶她來到了那片城域,高大的城牆上面,北風如同一片片荒潮,猛烈的拂動着她的髮絲,她略長的劉海遮住了眉眼,這個世界彷彿拓開一片荒洋,“這是以前我時常和向南來玩的地方”風聲吹裹着他的風衣,米黃色的布料,在風中發出烈烈的聲響,他的聲線彷彿被風吹斷了,片片斷斷的話語,融進了她的耳朵里,那些思想,那些情感,安靜的在她的心裡腦海里,發酵,翻騰。 有些話,終究不是想說,就能說出來的。
他佇立在那裡,用乾燥的手指撫摸着潮濕的城牆內牆,諸如誰誰到此一游的詞彙,安靜的升騰融進了他的腦海里,那些年,那些調皮的時光,恍然而過,卻再也不見。
”走吧,曦城,假如你想陪我一起流浪”聲線就像一道光暈,安靜的在空氣中擴散,彷彿是水面上的一片漣漪,安靜的擴張,最終消弭於那暗褐色的天空邊緣。
她說,第一站想去西域。
那一夜,駝鈴,安靜的綻放在飄渺的夜色中央,乾涸的雙眼,似乎渴盼着汪洋的壯闊,肆意的情感,如同泉水噴薄欲出。
她說,向南,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他看着她,微微的笑了,不會的,曦城。
他削瘦的背影,盈滿她的整片視野,亮銀色的腳踏車,沾滿了泥漬,西域而來的日光,酡紅帶着一絲溫暖,她已經適應了這邊的氣候,只不過兩天沒有喝水了,身體確實有點吃不消,他擰開最後一瓶礦泉水,他看着她,輕輕的笑了笑”過來,曦城“她挪着疲憊的步伐,走到他的身邊”喝光它,然後我們走出去“她畢竟是一個有修養的女孩子”可是,向南““喝吧,曦城”他安靜的看着她,瞳孔里充滿了笑意,雖然他們的年齡相符,但是如此的他,卻是以前她所不認識的,她沒有再說什麼,或許是因為太疲乏了,畢竟她只是一個女孩子,透明色的液體,順着她的喉嚨,咕咚咕咚的沉落進胃裡,然後隨着血液,那些水分子,安靜的充容進她的整個軀幹,她似乎像獲得了新生,”好喝嗎,曦城“他不過只有十七歲而已,不過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如今她卻覺得他那種兄長所透發的偉岸。”向南,今晚我站崗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實在太渴了,那一整瓶的純凈水,都被她喝光了,”沒事的,我還能挺得住“灰色的塵沙,蔓延至整片暗褐色的天空,酡紅色的光芒,漸漸的隱去了痕迹,她撫了撫額前的髮絲,然後緊緊的裹住自己的衣服,亮金色的背包皮面,蓋滿了灰塵,她雙手抱肩,似乎已經習慣了,這邊的酷熱與嚴寒,”你冷嗎,曦城“他邊說邊要脫下自己的外套。”向南,我不要了“她跑到他的身邊,阻止他脫外套的動作,她知道,假如他感冒了,他們撐不久的。
夜色漸漸的寒了,冷冽的光芒,安靜的流淌於沉靜的空氣中, 手錶的指針咔嚓咔嚓的響動盈滿了這片空曠的夜色,她微微的顫抖着,蜷縮的身邊,緊緊的埋在那些雜物間,或許這樣還可以抵擋些風寒,”曦城,你冷嗎“她安靜的搖了搖頭,紫紅色的唇部微微的開合著,他微微的笑着,然後脫掉自己的外套,”來, 披上它“她像一個小獸一樣,安靜的阻止着他的動作,他搖了搖頭,然後坐到她的旁邊,”我們認識有多久了呢,曦城“她看着他,他目視前方,眼角處帶着笑意”大概快兩年了吧“她微微的輕言,其實她一向如此的,矜持的像棵寒生的植物,”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那一天么“他的瞳孔里似乎透射出一種光芒,她安靜的看着他,不言一語。
他無聲的從背包里翻出一個筆記本,他隨身攜帶着,那是他的故事,是他自己的世界,也是他的心
“還記得曾經嗎,這就像一個久遠的故事一樣,其實並不遠,只不過我把它埋藏在心間已久,其實那不過是高一。
剛認識她的時候,是在一個下雨天,她忘記帶雨傘了,回教室去取,我問她,叫什麼名字,我記得那時候,教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接近黃昏,暗色的光跡,遮蓋着她的眉眼。她詫異的看着我,說,我是你們班裡的,我記得那時候我在笑,我笑得有些傻。她說,怎麼了,我說,我怎麼不記得我們班裡有你,她說,我在這個班級里,不是為了讓誰記住我,當然也不證明,我非要記住任何人?她是那麼的叛逆,叛逆而又執着,從此我發現,似乎從那一次開始,她就住進了我的心裡。“
”你看,曦城,我還寫了幾篇散文,在前幾頁,他笑呵呵的看着她。她耐心的翻開着。
”兩年前,那還是屬於我們的雨季,初遇你,如同遇到一棵會唱歌的合歡,你總是那麼的安靜,你安靜的笑,安靜的唱着歌,你說,歲月靜好,時光如流,那年,似乎每天都在下着蒙蒙的細雨,你青蔥的年華,豆蔻的年華,你青澀的言語,你烈火般的青春,我猶記得。彷彿就是在昨日,以前我不知道,我們兩家住在一個單元,以前我不知道班裡有一個你,以前我不知道,我抬頭就能看到你的身影,以前我不知道有一個像海棠一樣的女孩兒,安靜的與我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但是之後我知道了,有一個女孩兒叫曦城,她很漂亮,也很單純,她的瞳孔清澈的如同一段清流,一望能到底,她淺淺的微笑,如同一縷微風安靜的吹拂在我的身邊,認識了她,我的世界,從此不再寂寞,遇見了她,從此放學孤單的路程不再漫長,看着日落西頭,微黃的暖陽,將光芒散於她的面盤上,一種溫暖,開始在我的心中蔓延,那便是一種幸福。“
”是不是像俗套的言情小說“他看着遠空,言笑微微,這種場景彷彿就是那種生離死別時的情景,不斷的回憶曾經,那些亦是美好,亦是快樂的歲月,她靜默着不說話,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她轉過頭看着他,說”向南,我冷“她的面色有些蒼白了,畢竟是女孩兒,女孩子是脆弱的,他看了一眼身邊的曦城,然後環身抱住她,那淡淡的香味,清澈如流,飄於他的鼻息間,”向南,還是不要了吧“她推了推他的胳膊,但是似乎抱得太緊,他知道她需要溫暖,他顧不得她的反抗,”現在還冷嗎“或許只有這種方法吧,不然可能明天醒來就再也看不到那暖烘烘的太陽了,她的面色紅暈,騰騰的熱氣,從面部的毛孔裡面,安靜的升騰着,她輕輕的說”向南,你可以輕一點抱我么“他點了點頭,然後微微的鬆了鬆手臂,“曦城,你要實在太冷,就披上我的衣服”“不要了, 現在也好暖了”
天很快就亮了,幸好他們離公路的距離並不遠,路過的一個貨運大叔,把他們帶回了塔克拉瑪乾的外圍,只不過,經過那一夜,曦城走到哪裡,她的小手,總是被一雙細長的大手,圍裹着,她安靜的笑着,眼裡投發出一種好看的光芒,向南緊緊的牽着她的手,在前面走着,他說,我願帶你走遍天涯,她安靜的笑着,就像一棵海棠一樣,那麼的安靜,而安然。
時光慢慢的流淌着,歲月遺落了些許的光年,便把我們埋進了龐大的歲月塵埃里。忽然聽過火車駛過的聲音,像一陣風一樣,帶走了拂過髮絲的那挽細細的惦念。
“向南”她看着他的背影,夕陽滑落,散在暮色的邊陲,她安靜的眸子里,流淌出一絲順滑如水的依戀“到家了,向南”他的單車停在路口,亮銀色的鋼架塗層,在那些酡紅色的光芒映照下,散發著誘人的閃光,“十一樓三單元,早就知道了“他微笑着說,”向南,畢業了,你準備去哪裡”他笑了笑“到時候再說啊,想多了還是煩惱呢”他斜倚着牆角,從褲兜里掏出一支鋼筆,熟練的轉着圈。“五月末了,向南,我準備去上海讀書”她微微的低下頭,心裡似乎蘊藏着一股心事,那低垂的眼眸中,彌散出一種強烈的光芒,暗褐色的帶着強烈的孤獨感。“曦城,我可以陪你去的”他微微的笑了笑,好看的眉眼裡綻放出一大把陽光“向南,你沒有想追逐的東西嗎”她試探般的詢問着她“有啊,曦城就是我追逐的,是一種理想,很認真,很認真“她眯着眼睛,斜視着街角,情人們一般習慣在那種地方,說分手。”向南, 六月的時候,陪我去西藏吧“。。。。。。
生活就像一把吉他,斷了一條弦,可能就很難調試美好的樂曲,那些張牙舞爪的鋼絲一樣的青春,不斷的被拔斷,然後又被時光安靜的熔合起來, 晨昏,午夜,凌晨,這種沉溺在時光旅途中的昏昏沉沉的感覺,似乎一直都在陪伴着我們,總是在凌晨一點鐘夢醒,夢魘着着華麗的衣裳,在午夜,乾澀的鳴叫着,總喜歡在晨昏,安靜的思考人生,結果發現自己的生活,真的很荒蕪。
這便不是一個理想國,所以所有有夢的孩子,都失去了自己的信仰,這算什麼呢,她反問自己“這算什麼呢”糾結到底,什麼也不算,她畢竟還是她,沒有人去改變過她,“那麼我自然也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罷”她手裡拿着兩張通知單,一張是自己父親的病危通知書,一張則是自己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生活他媽的到底算什麼呢”他目視着她的背影,扔掉那根即將燃盡的煙頭,他是最近才喜歡上抽煙的,那種煙草味的感覺,真是太特別,太美妙了,咽下枯草的香味,將愁緒吸進肺里,吐出一片晴空,明天或許依然艷陽高照,只是她的影子,那麼孤單, 彷彿這個世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他不曾了解過她,他聽同學們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你知道嗎,就是那個曦城啊,聽說她以前為了一個男的,懷過孕,據說,還曾為了這件事,差點跳了樓”“就是個婊子,誰見了都噁心”“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這樣的人哦,以前還覺得她很文靜,原來是這種貨色”“所以嘛,人心不可見”“這種貨色的婊子,誰見了誰躲”他看着這些熟悉的面龐,突然他感覺自己的世界,離這些人如此的遠,那是一種陌生,橫亘在他與他們之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至少他的本意是想去維護她的尊嚴。
他被一群警察帶走了,引起那次話題的一個男生,受了些輕傷,據說是左眼的視網膜脫落,對於一個少年來說,這些傷害足夠他銘記一生,他不該隨便議論曦城的,他讓他記住,他的手裡是一把鐵制的圓規,那根尖銳的鋒銀,直接刺入了少年的眼裡,他絕望的看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教室里,彷彿點燃了一串爆竹,喧囂聲,尖叫聲,那些旋轉在空氣中的聲浪,漸漸的把少年痛苦的呻吟,埋葬其中,人言可畏,但是你要記住,更可畏的是向南那灼灼燃燒的怒火。
“記住了么,記住了么,以後所有的人”他指着教室里那些受了驚嚇的少年們,“不準再說曦城的壞話”
一個月後,他被暫且釋放了出來,是高考的時間,實際上,他的學習真的很不錯,仁慈的父親,滿面愁容的看着他,“向南,可以么”他點了點頭,不為誰,只為她,只為她彷徨四顧的眼神,只為她被提前錄取的通知書,只為那難以平復的病危通知,他說,你可以的,向南,你真的可以的。
陽光那麼的暖,輕柔的彷彿是一片飄雨,安靜的垂落在她的額頭上,白皙的面龐,落了兩行清淚,她的少年深深的鐫刻在,那些傷痛的過往,以及尖銳的現實,她緊緊的閉上眼眸,她希望自己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個世界可以不一樣,她希望,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樣快樂,她希望母親的手掌,溫暖的拂過她的面龐,希望父親的和藹,溫柔落於她的心間,可是她還有什麼,一切的一切,彷彿在與年少相遇的那層愛戀,開始,從她叛逆的離開家庭,從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個人獨自站在婦科中心的門口邊,開始,一切就那麼變了,變得滿目瘡痍,變得讓她不忍直視,她明白了,生活其實可以是一本劇本,那些血紅色塵埃,也可以落於她的生活中,複雜的情節,快樂的過往,以及難以承受的未來,母親在她十五歲的那年,出車禍死了,十五歲的她,做了人流,她是那樣的,那樣的脆弱,愛情,其實是那麼的頑劣,一個巴掌,一句嘲笑,扇醒了她,於是,那種真實,沒有浪漫,沒有甜言蜜語,剩下的只有那沉甸甸的憂傷,她就那樣,站在路口中央,承受着寒冷的北風,以及那痛入心扉的,那些單純,沒有又叛亂的青春。
當她的父親,被推出來的時候,她放開嗓子哭了,終於,終於,這些年來的殘忍,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你懂了嗎,向南”她看着他好看的笑着,這就像以前的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就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般那麼的輕鬆,那沉重的如同巨石一般的生活,彷彿在她的面前,就如一瓢鵝毛,然後漫天的灑下來,到處都是耀眼的白,她站在那些白色的海洋,中間,安靜的笑着,一個月前,她的父親離開了她,她沒有通知如何親人,她說,自己可以承受,終於可以選擇了,她不再迷惘,她可以去上海讀書了。她究竟有多麼的殘忍“但是,悲傷有用么”她安靜的直視着面前的這個少年,十九歲了,成人禮早就過去了,或許坦然生活,是他們所要面對的。
每個人都有秘密吧,只是有的人願意公開,有的人不願意。那麼你要怎麼解釋這是現實,並不僅僅是一場故事那麼簡單呢。
他陪她去上海,“向南,這就是我們以後生活的地方了”我們一步步的步入生活這片海,我們離過去越來越遠,那些咸澀的海水,也越來越深,洶湧的浪花,淘盡了我們的悲傷,於是我們不再悲傷,我們快樂就好了,對啊,我們快樂就好了。
十九歲的那年夏天,她經過了人生中最悲觀的一個時期,十九歲的那個冬天,他,那個叫做向南的孩子,陪她在上海度過了自己的第十九個生日,他為她唱生日歌,說唱完了就吃生日蛋糕,但是從歌詞從嘴裡脫離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沒有繼續下去的機會了,那種畫面就彷彿是電影里的慢動作的鏡頭,他捂着自己的心臟,然後那麼慢慢的,慢慢的,倒在了地上,“生日快。。。。。。”她記住了這幾個字眼。
2013年的初春,醫生告訴他,自己的生命已經無多了,上海,他告訴她自己沒事的,沐恩,是他玩大的朋友,他給她打電話,安靜的告訴他這個女孩子對他的重要性,他沒有說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只是對遠在夜北他的哥們,他說”你答應我一件事就好了,陪她兩個月,帶她到處走走“他掛了電話,還有一個月,他就再也無法看到她了,既然,生活對那個孩子,那麼殘忍,那麼無妨,他僅僅是對自己一點點的小殘忍,他已經把她美好的面龐,深深的記進心間,相信下一生,他也會記得她吧。
遙遠的駝鈴,安靜的蕩漾出了一層難耐的情感,彷彿時光倒流,她又想起當年的向南,這次她,和他,沐恩,不再會遇上曾經的窘迫。那麼她告訴自己,一輩子,只要愛上一個人就好了,她把他存於心間,存於那個過分堅強的心裡,只不過他是她的脆弱,是她最軟的一層情感,他們已經長大了,是一群有夢想的成年人,那些年,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似乎愛的會更真切,但是卻無法長久維繫,既然長大了,”那麼就好好的愛吧“他開着車,隨意的跟她聊着天,他聽到她跟向南的故事,微微的笑着,”那麼就好好的愛吧。。。。。。“
乾涸的草場上,終年未落一滴雨水,茫茫的山澗,漂浮着一片片的光跡,大荒一片片的擴散,牛羊再也不是這片世界的主角,他帶她來到了外圍,到了內蒙古,他們又去了西藏,她對他說”沐恩,你不懂得計算路線“”隨心所欲的生活,不是更好“”可是向南不是那個樣子“
向南?向南。。。。。。
回去的時候,是隆冬臘月, 他陪她回到了上海,”向南呢“她指着醫院那個獨立病房的門牌號,問醫生,”你是說,那個留着長劉海的重症青年么“”什麼重症,什麼青年,向南,只是心臟不好,他動了手術的“”恩恩,小姐,我說的就是那個病人啊,只不過,他是先天性心臟病,無法醫治的,上個月初,已經過世了,節哀吧。”
她佇立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該做什麼呢,是該流淚嚎啕大哭,還是捂住心臟,盡量平復那種難以抑制的心痛,彷彿是一片雨水,忽然就淋到了你的頭上,毫無預兆,而且是冰冷的秋雨,她抱住雙肩,身體猛烈的顫抖,那些憂傷,那些年忍受下來,或者說壓制下來的憂傷,終於,就像一片火山岩,慢慢的溢出來,溢出來了,而後她的靈魂,彷彿是瞬間就變成了一片空曠的世界,那些滾滾流淌的灼熱的能融化掉任何事物的岩漿,慢慢的流淌,流淌,她的世界,又開始空曠了起來,千瘡百孔嗎,似乎要毀滅她了。烏雲,硫磺,蒸汽,就像世界末日一樣,在她的世界里,上演,蔓延,最後只剩下了一片荒蕪。
這次是真正的終結罷,她扔掉那雙鑲水鑽的高跟鞋,光着腳,站在那片燦爛的光華下,高高的樓宇之間,刮著猛烈的風,終於屬於自己了,這個世界,她感覺,自己第一次成為了主角,那麼,就讓它永遠都是自己的吧,不管是,向南,還是父親,還是母親,還是那打掉的胎兒,那麼讓我們走吧,向南,我去找你了。但是要怎麼說呢,還是有要感謝的人吧,至少,要感謝沐恩,感謝你,感謝你的旅途,只是向南啊,你根本不了解我,我的傷,已經無法治癒了,從認識你那一刻,註定我一生的萬劫不復。
“那麼,這是一場故事么。 ”戴着金絲眼鏡的總編輯,看着坐在向陽處的沐恩,“這不是一場故事,這是一個叫做曦城的女孩兒的一生。。。。。。“
(寫完了,哈哈,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