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生平第一次,容軫明白了什麼叫做絕望。剛才還和他並肩作戰的夥伴,此刻握着雕刻有南宮家徽章的長劍,對準他的喉嚨。隨時準備給他致命的一擊。
“阿曜,阿哲,為了龍凝,你們寧願背叛一切么?”容軫悲憤交加,握劍的手劇烈的顫抖着。生死相隨的兩個兄弟,居然同時背叛了他。
被喚作阿曜和阿哲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映,渙散的雙目看不出悲喜。
“好,我今天就替南宮家清理門戶。”容軫決然道,長劍揮舞,劍花晃得人眼睛生疼。兩把長劍同時攻過來,容軫見招拆招,遊刃有餘。同年開始學劍,他們的劍術都是由南宮家家主親授,對彼此的招式熟悉程度無以復加。而容軫一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直以來穩居南宮家第一家臣的位置。
“只要你們肯認錯,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容軫嘗試着最後一次努力,可是,持劍猛攻的二人沒有絲毫的反映,眨眼之間,殺招層出。能量灌注於劍中,被放大無數倍釋放開去,摧毀了周遭的一切。
挑開阿哲的劍,容軫飛速的移動到了他的背後,長劍劃破阿哲的脖頸,金色的血液流出,順着劍尖流到了容軫的手上。容軫的劍再也不能進一步。
“回去后,我要讓熙禪嫁給我。”阿哲帥氣陽剛的臉上,蕩漾着幸福的光暈。浴血的臉上飽含羞澀。他們在萬丈海底深淵斬殺妖龍族,出生入死,最終奪到龍凝時,阿哲說出了自己奮戰的理由。
“阿哲,我們說好要一起活着回去的,熙禪還等着你。”金色的血液流淌在他的手上,滾燙。他們流着相同顏色的血液。那是高貴的宇宙之神能量體後裔們的標誌。
高手之間的過招容不下絲毫的不忍,阿曜的能量劍已經逼近的容軫的胸口,直刺過來,沒有絲毫的轉還餘地。容軫用肩頭硬生生的接下了這一劍。劍貫穿了他的身體,把他推到了殘缺的牆上。
“殺了我,逃!”生硬的話從阿曜的牙縫中逼出。容軫倏然一驚。他過度的悲憤,居然沒有發現,他們二人已經失去了神智。
“帶回龍凝,讓世子替我們報仇!”阿曜用最後清醒的意識,拔出插入容軫身上的劍,橫刀自刎。同一時刻,阿哲也倒下了。
沒有時間悲傷,容軫跨上千里良馬,馬蹄飛揚,朝宇神川奔去。
為什麼會這樣?容軫不停的反問自己,熾熱的淚水灑落在滾滾煙塵中。他們費勁千辛萬苦才從毒水深淵,斬殺妖龍百許,幾番死裡逃生,搶到了龍凝寶石。他們的行動是無比隱秘的,沒有人會知道他們身上帶着龍凝。為什麼還會有人攔截。而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他們三人就去了兩個。
劍上的傷口不停的留着血,無數的飛蟲聞到血腥甜的味道,追趕而來,纏繞在他的身邊久久不散。
“滾開。”容軫怒喝,揮手拍打着飛蟲,可是,飛蟲越來越多,前行的路上布滿了這種雪白的小蟲子,像是猝然而將的密集雪花,讓他睜不開眼。
怎麼會看不見?容軫驚懼的勒緊了韁繩。眼前密集的飛蟲居然完全阻擋了他的視線,能量體透視的能力居然無法透視這道障礙。突然心口一痛,容軫滾下馬來。仿若有無數的小蟲子在撕咬他的心臟,他全身的血液剎那間凝固。
飛蟲,致命的就是這些雪白的小蟲子。
容軫的意識在漸漸的渙散,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了一個白衣如雪的女子,撐着一把白色的傘,信步走來,飄渺若幽靈,她用清冷憂傷的語調唱道:“朦朧藍牙,輝落燼淵;幽幽夢瑤,紫霧相依;如雪馨那,夜半來香;雪虻呼呼,伴香而眠……”
上
四葉落語自古繁華,碧綠的落語海孕育出了無數姿容秀麗的女孩。
這裡自古便是煙花鼎盛之地。
月亮隱現,千百畫舫便張帆出海。宛若千百星辰閃耀在銀河之中。
白晝是四葉落語休憩的片刻,晚上才是它的美麗和精髓。
萬樹梨花凋零,今冬的雪特別的多,紛揚的雪花肆意自在,不羈的彌散在天地間。
煙雨樓,聽雪閣。
百花爭妍,薰香滿室。今日的聽雪閣彙集了四葉落語所有的花魁女子,春光無限。
粉紅的帷帳層層疊疊,朦朧中,可以看到一位男子俊秀的側臉和如玉般光華的額頭。此刻,他悠然握筆,妙手丹青,絕色女子躍然紙上,翩然欲出。
“公子的畫當真舉世無雙!”畫中的女子站在男子的旁邊,掩嘴輕笑。誇獎着丹青,眼睛卻一刻也不從男子俊朗的臉上回到丹青上。
男子儒雅輕笑,溫潤如玉。紫色雙眸流轉,把滿閣的女子看了個遍。他的眸子只是隨意掃過,卻已經和滿屋的絕色佳人交換了無數的眼神。滿屋的女子頓時息聲,面上紅霞翻飛。看慣了風月無情,依舊沉溺在他紫色星辰般的眸子中。
為男子研磨的紫裙女子輕聲道:“公子,姐妹們慕名而來,叨擾你了。你要是累了,我立刻遣她們離開。”
男子展開潔白如雪的畫紙,對着研磨的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南宮玉怎能讓如此佳人敗興而歸。”
十六幅美人圖,畫完時已經漫天星斗。歸於寧靜的聽雪閣,只有紫衣女子的裙裾拖曳在地上發出的輕微聲響。
翩翩貴公子俊雅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倦態,他斜靠在窗前,橫吹着一隻玉笛。笛音悲傷低沉,如塵世糾纏不休的情仇。欲說還休。
“公子有心事!”紫衣女子擺放好畫具,站到窗前,善解人意的道。
南宮玉垂下玉笛,失神的看着窗外紛揚的雪花,並不辯駁。
“讓菲塵猜猜,”紫衣女子道:“公子到聽雪閣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桫沐花凈手。公子之前一定沾染過什麼污穢之物,莫非是血,公子之前殺了人么?”
菲塵談及殺人,面色不改,南宮玉有些驚訝的看着眼前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人,隨即又釋懷一笑。
十年未見,菲塵已經是煙雨樓的老闆,曾經那個拉着他的衣角,羞澀稚嫩的少女早就消失在了風月深處。
“塵兒,你老了!”南宮玉修長的手指撫過菲塵的面龐,憐惜的道。
菲塵展顏一笑,歲月的痕迹表露無遺:“塵兒是老了,我最美好的十年,你都錯過了。你們擁有永生,十年於你們只是彈指一揮,可是我們能有幾個十年。我用了十年的時間才明白,我們的確是不般配的。”
南宮玉輕擁菲塵入懷,神色歉然。
菲塵道:“淪落到煙雨樓,我本不幸,可是你能成為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未嘗不是我的幸運。公子,十年裡,你可遇到過喜歡的人。”
南宮玉深深的嘆息,眉宇間的如玉溫潤蒙上了塵土。
“我過去的十年都做了些什麼呢?”南宮玉反問。神色倦怠。他的記憶中出現的是一幅又一幅血腥的畫卷,鮮紅如他在美人圖上點畫的朱唇。
他愛高山流水,繾綣美人,琴棋書畫。可是,他榮耀的生命中注定了殺戮和征戰。
雪悄無聲息的下,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徹夜未眠。破曉,冬日的太陽別樣的生動,肅殺的冬日也快樂起來。
南宮玉擁着狐裘,慵懶的靠在粉紅紗窗之下,等待着聽雪閣每日最旖旎的風景。
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忘歸河泛着細碎的銀光,浮冰在陽光中閃耀着晶瑩的光。兩岸的楊柳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厚積的雪簌簌落下,驚擾了忘歸河的靜謐。
一方小船,乘着霧氣,翩然而來。女子白衣如雪,撐着一把同樣潔白無暇的傘,悠然立在船頭。女子的白衣單薄寬大,並不合體,在冬風中輕輕翻飛。顯得她嬌小的身軀越發楚楚可憐。
忘歸河畔的風景,一年四季均讓人流連忘返。白衣的女子轉着手中的白傘,東張西望,陶醉在美妙的風景中,臉上蕩漾的笑,宛如春日旭照。嬌憨可愛。
這是南宮玉第十天看到女子從窗前經過。同樣的一艘小船,同樣的裝扮,同樣雀躍的神色,同樣的新奇激動,這忘歸河莫非真讓她忘歸了?
她是他的風景,他亦是她的風景。女子偶爾會注意到聽雪閣中含笑凝視的華麗貴公子,每次都報以燦爛的一笑。
他們這兩處平行的風景本沒有交集,如果女子的纖足沒有穿上那麼大的一雙鞋! [1] [2] [3] [4] [5] [6]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