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邊,割青草的女人》
一棵刺槐。安靜的雀鳥。枝頭上
開出春天溫情的槐花
泥土善良,粉嫩的年齡
偶爾留戀發光的雲彩
割青草的女人,腰肢纖細,身背柳筐
手中的鐮刀鋒利,日子從刀口上流血
割草的時候,天空響晴
河水柔軟地舔着沙子
狗尾草蜷縮成眼淚,摸見單薄的光陰
這時,要是一艘貨輪從淮河的河道駛出
女人會緊張,黯然垂淚,用一個眼神
唱讚美詩,為生病的孩子祈禱
身後的淮河早已閃過
春天的背影,從容地拐了一道又一道彎
《黃昏,窪里》
有一些晚霞,讓香椿的葉子
取走了紅光。所有的石頭
都變得安靜。只能聽見,風——
吹襲,亂墳崗上,花桑的哀愁
隱形的手指,一點點消散於
沉默地想象,槐樹發芽,
再綠的春天也會遺漏潔白
蝴蝶失去雙翅,用心去請教
麥田裡的歌聲……勞作的人
用鋤頭敲打時間。只是遠方,
淮河裡的波紋,已經認不清
大地的面孔我看見,這個孤獨的道士,
背着一畝地的油菜花,正要
穿越費府寺與大新集
之間,秘密流逝的光陰
《桃花,桃花》
桃花用另一種抒情的方式在村莊生活
說明愛是永恆的。就像用一秒鐘說完的話
還留在炊煙的幻象中
永生,思索,自尊地擁抱一切火焰。
桃花開的時候,一群螞蟻已從洞口出發
露珠是有雜質的,微苦,它們沉睡桃樹的枝頭
加倍珍惜着所擁有的一切
桃花,桃花。母親自語着,她的面前擺放着
一隻死去的烏鴉
馱玉米的騾子帶走了天空的愛情
等待這個村莊和這片桃林的,
將是,今春的第一場雨和第一聲雷鳴
《風又把夜吹薄了一些》
上半夜,燒紙錢的老人引燃了春天
和麥地里一塊生鏽的微光
我屏住呼吸,麥子溫和地撫摸着
黑夜的雙手,含着淚水中的綠
下半夜,風又把夜吹薄了一些
吹皺了一個老人佝僂的背影
靜謐的時光,榆樹枝上洶湧
村莊的天主教堂,鐘聲安詳
野狗無數次地喊叫,攔不住
一個陌生人地到來,雨——
深埋泥土的亡靈,如何
使春天再一次留住不眠的長夜?
《窮苦人家》
楊柳青,最窮苦的人家蒸出的饅頭
有着日子裡的隱忍。去年
栽種的花椒樹結滿果實
他的頭髮偏長,手指粗糙,有力度
是的,一瓶山芋乾子酒
已喝完,他面前的菜
只有水一樣清淡的扁食湯
放學的孩子喊爸爸,陽光異常溫暖
他索性承諾一句謊言
春天,一場夢並不華麗
院子里的桃花又開了。
這些零星墜落的花瓣
灶台上,系著圍裙的女人,
有着一絲傷感。繼而緘默。微笑。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