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仰望着這座起伏的山。
先人們舉着烽火,自山的那邊綿延而來。
歷史,被這綿長的足跡牽引着。我們因此,
對着山,山上古老的城牆,城牆上負載着的歲月頂禮膜拜。
2
不知道跋涉了多久。五百年?兩千年?或者是五千年?
我們踩着先人的脊樑,山的脊樑不斷地前進着。
倒下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塊沉重的,被歲月打磨的磚。
我們在風中不停地行走着。
我們走成了一條滄桑的長城。
3
歷史的縫隙中,這一株瘦弱的小草靜靜地生長着。
在這漫天的沙塵中默默地堅守着。
她用滄桑的孤獨來詮釋着自己的美和幸福。
在這蒼老的風中,生命是唯一不用註釋的奇迹。
4
站在山下的時候,我們仰望着歷史。
站在山上的時候,歷史在我們腳下痙攣着。
很想就這樣隨着城牆一起延伸,直達明,唐,秦皇,漢武。
然後,隨着季節的風,呼嘯而出。
過山車一樣穿透整個歷史,來不及感受歲月的陣痛。
5
多麼希望我和你,像這兩隻蒼鷹,展翅在茫茫的蒼穹中。
飛越長城,飛過苦難和歷史,翱翔在這地老天荒之上。
可我們穿越了長城,穿透了歷史,
卻穿透不了從久遠的地方傳來的,金戈鐵馬的聲音。
6
當文化成為一種展覽,或者存在,被架在山頂上頂禮膜拜的時候,
這些歷史的粘合劑就開始風化,風化成茫茫宇宙中飄浮的塵埃。
我們就這樣,成為了一些脫落的磚塊。
若干年後,我和你散落在山崖。
厚厚的青苔將是我們唯一的文字和記憶。
7
攤開的歷史書,長滿了縱橫的雜草。
我們睜大了眼睛,一遍遍地搜索着。
除了遠古的風,拂動着我的亂髮,什麼也看不到。
除了從記憶深處席捲而來的馬蹄聲,
歷史,只剩下天邊那一絲迷茫的霧。
8
站在雜草叢生的城牆上,我們是莊周的那隻碩大無比的蝴蝶了。
扇一下翅,三千里。再扇一下,五百年。
歷史被扇成了一絲絲柔軟的雲朵。
朦朧、神秘、美麗。
我們張開了翅膀,在空中滑翔,
歷史,和我們擦身而過!
9
在這崇山峻岭上,長城是一條隨風舞動的龍。
幾千年了,它一直匍匐在那裡。
多想看到它騰空的一刻,那無與倫比的風采,
扶搖直上九萬里啦!
它匍匐在那裡,沉默着,就是不說話。
10
是誰留下了這些稚嫩的文字,把自己融入了歷史?
古老的城牆,再一次因為這些文字,被重新審視。
我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不斷地重新面對着歷史。
我們一次又一次,詮釋並校正着歷史。
歷史,在我們腳下,越來越堅硬,堅硬成一條衰敗的城牆。
我們把它註釋成一個創意,一種思想,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我們和冰冷的歷史,不斷地互相傷害着。
11
站在這綿延的群山上,我不斷地後退着。
面對着歷史,除了後退,我別無選擇。
有時候,我想轉過身來,已沒有時間。
所有的時間都在後退時被融入了歷史。
12
因為長城,我們找不到其他通往歷史深處的路。
因為長城,我們艱難地解讀着歷史,卻被歷史所隔絕。
因為長城的衰老,我們衰老着,
因為長城的脫落,我們顫抖着,
因為長城的坍塌,我們迷茫着。
因為長城,我們不斷地尋找着廢墟,
我們習慣在廢墟中,艱難地陣痛,
然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