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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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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有天老去,老得不能再老,直至死去,我所帶給世界的或者我給世界所遺留下的,會不會像擦肩而過的清風一陣,輕得不能再輕。那一定是作為每個人最最悲哀的一件事,存之活躍,失之無聲。那些我曾經愛過、曾經恨過、曾經在我腦中緊緊盤桓過的,也會在那一刻,隨着一息的消逝而永遠的消失在漫長卻有短促的時光中。如果有來生,當我們再重新去回憶,那一定是淚流滿面的,作為一個生命,一個擁有思考,也就意味着還算聰慧的生命體,所有的指向都是輕盈的,不能換來最簡單的銘記。而此時我還未來得及老去,我又如何願意,將此等的現實發生在不久后的將來,任平庸和俗氣佔據我的心靈。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當我的魂靈還遊盪在熟悉的故土,我一定是羞於見人的,即便那些活着的人是看不見我的。只要我還能感受那些風吹,那些日晒,能看見土地上叢生的樹木,能聽見燕子的輕語,我一定會悲戚得說不出話來。

  可我始終會老去,我的那些尋找,那些快樂,那些苦楚,都會被趕上來的時間所覆蓋掉,就像海浪一樣,把一切的一切都抹消掉,並不留一絲痕迹。那我是否應該充當一個智者,隻言片語就預示出未來,以致我能夠以文字或文化的形式繼續存在着,就好像某個長期駐紮在我們心靈的長輩,永遠在我們的路上為伴,形成一種不死的假象。這顯然是一個較好的方法,可成為智者,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的,不是我們不願意成為,只是要從當下得知未來,是一件多麼需要天賦和睿智的事。我不能保證我能做到如此,因為我畢竟還得生在當下,我還有太多需要完善的,雖然完善了並不一定幸福,但如果不去做,一樣會讓我的來生感到空虛和幻滅,即便有着不死的假象。

  如何才能不老去,雖然我越來越熱愛生活,但生活卻不能停滯的一步步往前,不肯停歇。昨天的起床和今天的起床,已經發生了細微的差別,我已經被推上生命線,正一步步要遠離。可若是我不會老去,不會消失,那麼我也許就不會如此熱愛生命了,不會為眼前動人的情景所折服,不會去閱讀,不會去思考,不願意遠行了。那麼我是否應該感謝匆匆的生命,感激它讓我知道了生命的有限,感知到了要好好的享受各個階段,雖然這樣的享受有時帶着不能解除的苦痛,可我還是得感謝它。苦痛讓我成長,時光讓我珍惜,我還有什麼理由去維護自己的懦弱,還有什麼借口不去遠行。如此一來,我並不需要永生,我需要老去,這樣才會換來朋友間的惺惺相惜,才能換來愛人間的相濡以沫。離別是逃不開的生活命題,就像生活一樣,聚散相依。沒有離別何來的相聚,不知死焉知生。離別讓一切相聚有了更加深重的意義,我們會變得輕物質,重別離。

  因為有限,我們只得俯下身子去真正的看清現在的生活,也許我們還會時常糾結在某種痛苦中,為某種狀況極度不滿,一面感嘆生活不易,一面期待好運到來。可我們沒有仔細去看,沒能認真去看,原本的智慧本來是用來看清某些東西的,我們卻在趨利避害中洋洋得意,孰不知已經被時光慢慢的推離這個舞台,直至死亡。人性的懦弱和好高騖遠,說得好聽點就是趨利避害,我們很難真正的滿足於當下的生活,總是一味的看着遠方,忽視了腳下。面對困難總是畏首畏尾,既不能去克服它,又不能平和的看待它,只能用各種新奇的娛樂方式來粉飾自己和粉飾生活。如此下去,我想我們是很擔憂所謂的來生,也許還等不及來生,當我們三十歲的時候去看二十歲的自己,如果還算清醒,還沒來得及被酒精或尼古丁完全麻痹,我們一定可以淚流滿面的。

  有遺憾的青春是美麗的,但遺憾太多的青春卻是苦澀的,這樣的惡性循環會接踵而至,除非哪一天能真正覺醒,看到那些表象中的事實。可我們又總是希望用一些快樂來遺忘憂傷,不給自己的寧靜留位置。無聊時我們選擇用各種東西來填充,從來不曾給自己太多的機會,把所有可以思考的和可以認真的,都交給了歡樂,用愉悅的身體需求來掩蓋積累起來的問題。如此下去,真到了老去的那一天,當我們再也找不到東西來填補空虛和無聊,我們該如何的老淚縱橫,不是因為沒給世界留下什麼,而是我們根本就沒有真正活一場,只是虛擲光陰,一生買醉。

  我並不能知曉我是否能老去,也許某一個不經意的歷史變革或生活巨變就可以奪取生命,如果有那麼一天,請借我一個來生,我只想留住前世的回憶,以便我在來生能夠及時的減少生命預設下的遺憾,讓我不再輕易抱怨,不再輕易任時光堂皇而去。我要抓住時間的線,跟着它,一起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