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編輯部故事》里,安二爺有一個“青花雲紋竹影大夜壺”,說是嘉慶皇帝的,故事風趣幽默好笑,狗扯羊腸子。妻子愛看,我也湊熱鬧。
我的老家,每戶都有一把夜壺,白天放在茅廁里,晚上提回家,擱在床底下,睡夢中尿急了,翻個身,坐起來,順手摸出夜壺,對準壺口,嘩啦啦的尿尿暢快。山裡的茅廁都在室外,木棚遮羞,又躲在房后屋側,離屋遠,晚上黑燈瞎火的,野獸叫,蟲蛇跑,一人上茅廁陰森害怕,有把夜壺,很方便。
老家人的夜壺粗糙簡單,樣式不一。有樹木做的,圓桶形,尺把高,壺口彎出酒盅粗細一節圓木做把手,土漆黑光,獨創耐用。也有從五金店買回來的塑料壺,樣式與木壺差不多,只落個輕巧快捷,彩色豐富。有的人家用小廢桶改造而成,在廢桶兩旁對稱的鑽兩個眼,穿上草繩就成夜壺了。也見過紫砂一般精巧的夜壺,圓圓癟癟,線條流暢,造型美觀。一方是一款小圓把,能伸進兩個指頭,一方是個隆起的小圓口,留給尿尿用。這種款式尿壺我二叔有一把,二叔在解放初當過鄉長,做啥都文雅講究,家用尿壺也必須帶點藝術造型了。這種尿壺圖個好看,男人用起來還行,女人怎麼用啊?
尿壺不單是用來尿尿,農家人種地,給莊稼上大糞,要用夜壺從糞桶里把糞便打出來,一窩一窩,一棵一棵,給禾苗滴在篼子處。農民平常笨手笨腳,憨態可掬,但提尿壺種開地來,一板一眼,慢條斯理,流暢自然,在溫暖的土地上來來回回,很有藝術美感。
我耳聞過兩則關聯夜壺的故事,不雅,可想起來好笑。說是一個表哥路過表妹家,表妹很高興,給表哥泡茶遞煙一番之後,就折身灶屋,忙乎着燒火炒菜,添水擀麵。中間表妹尿急,又不好出門上茅廁,想到隔牆后卧室里的尿壺還在,早晨沒顧得提出去,於是悄然裡屋,解衣尿尿。表哥在堂屋聽見花花流水聲,就喊表妹:大熱天的,不要倒酒,我不喝。表妹聽見,慌張的,尿不是,不尿不行,尿聲滴豆滴豆了,只好羞羞答答的應付:大老遠的來,不喝酒咋行?表哥聽到滴豆響個不停,接着用聲氣提醒表妹:好了好了,不要再倒了。表妹尿完,一身輕爽,應道:好吧,不倒了。這故事有名有姓,是發生在身邊的笑話,我不信,講故事的人對我發誓,那個哄人那個是狗。老家人樸實,自然,誠心,原始,不虛假,我信了。
我有個叔伯兄弟叫“白話”(假話的代名詞),巧言善騙,編輯故事活靈活現,打蒙一聽真實可信,可十句話里半句話都沒真的,這樣,很多人被騙得哭笑不得。
一次,他走到法官八畝地月升天黑了,身無分文,住店都是難題,何況肚子咕咕嚕嚕響。於是,腦子一轉,去本村一個女子婆家了。本村女子剛好在家,見娘家人來,很稀奇,就忙着做起飯來。“白話”一邊坐在灶門口幫忙燒火,一邊吞吞吐吐的告訴鄰家女子:我來給你說件事,你不要急。這樣說吊胃口,女子不急也急。女子父親得病多月了,心慌得像養了一窩小兔子,七上八下亂跳,問:是不是我爹不行了?“白話”搭茬:病重得不輕,你怕要連夜趕回去看一眼。山裡女子堅強,飯做好了讓他吃,自己和男人忙着收拾東西,準備抹黑走70里山路回娘屋。給“白話”安排好床鋪,寒暄幾句,兩口子背着背籠半夜上路了,天麻麻亮到了娘家道場邊,這時吱呀一聲門開了,女子她爹提着尿壺傻愣愣盯着她倆,驚奇的問:你們咋來了?女子哎呀一聲:爹,你好了啊!
我們老家人有句口頭禪,相信鬼,都不要相信“白話”。
360百科中說,永樂皇帝使用的夜壺是金子的,袁世凱喜歡使用鉛制尿壺,沉,吸音,尿聲小,還因一聲“鉛壺”,簽訂了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最悲慘的要算張作霖,“媽了個巴子的小日本兒鬼子,不等我尿完尿就下手,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沒尿好就被日本人炸死了。
夜壺也是一句罵人的話,四川人罵人沒水平,說“桌子上擺夜壺”。上海人說人是“夜壺水”,那是傻。當地人若罵,"你個夜壺啊”,是說你人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