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在日常生活中是不常見的,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近距離的接觸過槍了。持槍的人是我的爸爸。我不知道是從哪買來的,是一桿獵槍,很笨的叫做洋炮的那種。但是不管有多笨,畢竟是槍啊。當爸爸雄赳赳氣昂昂,從上溝走到下溝的的時候,村裡的人眼睛都直了。槍似乎很久也沒響過,但爸爸的人氣卻是飆升。威信大漲。
那年春天,我與爸媽在後園裡種土豆,爸讓我去會計家借鎬頭。前後院的距離。 我扛着鎬頭剛走出會計家門口,院門口趴着的一條狗撲了上來,兇狠的撕扯着我的胳膊。爸爸拿着扁擔沖了過來,那狗放開我跑了。是隊長家的狗,爸爸回家拿了槍便追了去,任我在地上哭。那狗被攆得滿囤里跑,爸在後面拚命的追。那狗實在無處可去了,鑽在自家的倉房裡不出來。隊長一家人惶恐的勸着父親,弄了車送我去衛生所。第二天那狗便賣了。自此村裡的狗說是見了爸都不敢叫了。
第一次聽那槍響是一個中午,我家的後山。爸和集體戶的幾個年輕人說是打獵去,在那發現了一隻狼。於是我近距離的聽到了一聲槍響。我從沒聽說後山有狼。有人說是狗,但沒有誰家說丟了狗。最後那叫做狼的東西,就在集體戶吃了。爸打的第一個真正獵物是一隻山雞,我不知道怎麼打下來的,說是在東山副業廠附近。村裡傳着爸的槍法神准。想來我都覺得汗顏。這隻山雞沒捨得吃,送給城裡的姨姨家了。一個雪后的早晨,鍾叔跑來找我爸,“大哥,我看見南溝里落下了兩隻野雞,一準是蒙了鑽雪裡了!”於是爸填葯裝槍,他們小心翼翼的去了南溝,果然看見了那兩隻野雞。我沒聽見轟鳴的槍聲,只見兩隻野雞串上天空飛遠了。原來火藥沒裝好,只是泡子響了。
那桿槍的絕唱我沒聽見,那是在晚上發生的。爸和隊里的幾個人看青,就是看莊稼。半夜的時候,鍾叔非要背着壯膽,於是便給了他。幾個人散了開來四處查看。午夜中,一聲刺耳的炸響,就在鍾叔那裡。爸跑過去的時候,鍾叔還在問發生了啥事情。它的半邊臉已經熏黑了。原來他生了一堆火,把槍放在一邊就睡了。那火燒着了槍,就響了,槍也就報廢了。萬幸沒傷着人。後來爸又做了槍托,卻再也沒用過。他當民兵排長的時候,據說又背了槍回來,我倒是沒看見。
我見到的第二支槍,是姨父的。他在電業部門保衛科工作,那時是配槍的。不知道允不允許,那次來我家是帶着槍來的。很小的那種,裝在皮製槍套里 。爸爸忙前顧后,熱情照應,是喜歡那槍還是那人就不得而知了。
爸陪着姨父村裡村外的轉,南山北嶺的說是打獵,也沒見到帶獵物回來。槍聲都沒聽見。這些都不是我在意的,我的眼睛盯着那白白的米飯,有客人來才會吃到的。即使那麼一點的粥也是好吃的不得了。姨父走後不久,隊長會計就來了。聽說姨父是管電的,想通過姨父為村裡安電。那時村裡還沒通電。在爸的撮合下,電順利地安上了,比別的村早了很長時間。村裡感激之餘,送了姨夫一頭小牛。爸也就順理成章的當了村裡的電工。
時間不是很長,爸的工作就有了村裡人的嫉妒,但多不敢明說。這時我第三次看到了槍 。剛參加工作的舅舅來了,在公安部門。他一身筆挺的制服,腰間扎着皮帶,掛着槍。可比當年老爸扛着那桿搶威風多了。挨不住爸的軟磨硬泡,槍就到了爸的手裡。就在村中的空地里,震耳的三聲槍響,遠遠的老柳樹,鑽了深深的三個洞 。屯裡一時雞飛狗叫,自此再沒人惦記那份工作了。
多年過去,姨夫舅舅都已經退休。姨夫閑不住騎了車去遠處釣魚,舅舅筆耕不輟,逍遙自在。唯有老爸農閑之餘還在上班,他說不想給兒女太多負擔。勸也不住,見他身體硬朗,也就隨他去了。每每見他的身影。不知怎的,我都情不自禁的想起那桿老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