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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黃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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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黃鱔

  作者 施澤會

  在鄉村,你不可能不知道捉黃鱔的事兒,除非你的故鄉沒有水田,沒有地方可以捉黃鱔。

  小時候的我,在稻田秋收之後就去捉黃鱔。那些稻穀樁下面,稻田邊,就有無數的黃鱔洞,我和一幫小孩子,捲起褲腿,下到田裡,這個時候稻田裡的水不是很多了。我們用一隻手指順着黃鱔洞理過去,感覺有一個軟軟的東西直往手心裡鑽,那就是黃鱔了。黃鱔很狡猾,你不注意,馬上就逃走了,你的功夫就白費了。我摸到黃鱔的尾巴,用指甲死死把它卡住,最後把黃鱔從泥洞里拖出來,黃鱔一下子纏住我的手臂,我趕緊掙脫,在臂膀上撣幾下,用事先準備好的長矛草穿起來,下面打個結,黃鱔還是不服氣,又把茅草纏住。這個上午,我們從一塊水田到另一塊水田,風一樣亂跑,實際上,沒有捉到多少黃鱔,把時間給浪費了。當父母在家裡朝着田野里喊吃午飯了,我們才回到家裡,褲子上,身上,臉上都是泥巴,成了唱戲的花臉,母親趕緊舀一盆水,給我洗個臉,父親說,你以為黃鱔那麼好捉喲,黃鱔很狡猾的,稍不注意,一下子就溜走了,不見了蹤影。母親說,吃飯吃飯,小孩子鍛煉鍛煉也好,以後把作業完成了才去玩耍,知道吧?我直點頭。

  故鄉的小孩漸漸長大了。有的孩子對書沒有興趣,對捉黃鱔有興趣。村裡的雞公娃就是一個捉黃鱔的好手,不管是天寒地凍,還是秋高氣爽,他照樣在水田捉黃鱔,每天吃過早飯,背上背着一個竹簍,到田野里走動,自己村裡的水田捉完了,到其他村裡水田去,到很遠的地方去,天黑回來,竹簍里的黃鱔有10多斤,那個時候黃鱔也不值錢,不過比起其他物品要貴很多。夠一家人稱鹽打油,買衣服,做零用。這些黃鱔主要是一些鎮上縣上的餐館酒樓需要,他們對黃鱔特別喜愛,食客們吃過第一次黃鱔之後,還想吃第二次,黃鱔的營養價值很高,燙火鍋,紅燒黃鱔,干煸黃鱔等等,美味佳肴,敢於和皇帝的御廚美食媲美。

  曾幾何時,村裡捉黃鱔的隊伍逐漸擴大,最初的時候只有一個兩個人,中間發展到了十來個,最後發展到了幾十個。他們早上吃過早餐,背着竹簍,吆喝一聲就出發了,中午走遠了自己帶有乾糧,或者在其他村莊的商店裡買點東西吃了就算過一頓,所以捉黃鱔的人要走很遠的路,走過許多田坎,下過許多水田,冬天下到水田裡,寒風刺骨,冰冷,腳上就長起了凍瘡。下到水田裡過了一段時間冷氣就往全身鑽。不過經過勞動,手在泥巴里不停地尋找,要是能夠捉到一條黃鱔心裡格外高興,再冷也覺得不冷了。他們有時候覺得真的冷得受不了,就從腰間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老白乾喝上幾口,暖暖身子,等到身子暖和了,活動活動筋骨,再下田。這個時候,幹勁就越來越大,走的水田越來越多,捉的黃鱔就越來越多,到了黃昏的時候,把竹簍背回家,過路人問,小夥子,今天捉了多少黃鱔?小夥子說,有10多斤,夠家裡做一段時間零用了。小夥子們臉上洋溢着微笑,有的臉上還有泥巴,衣服褲子都是髒兮兮的。但是他們用自己的勞動,有了收穫,心裡比吃了蜜還甜。這些黃鱔,一到趕場天,他們就用塑料口袋裝上,拿到鎮上去賣,那些收黃鱔的販子,一袋一袋的裝好,放上車,近的地方就是重慶成都,遠的地方就是廣州深圳。村裡有個花黃鱔片子的妹兒,在重慶花了幾十年的黃鱔了,人家在重慶買了樓房,很漂亮的商品房,在城裡結婚生孩子,戶口也上在主城區了。人家才是幸運者,我們捉黃鱔的是幫黃鱔販子掙了錢,我們賣給他們20元1斤,他們賣給消費者50元1斤,多了一倍多,而且除了黃鱔骨頭還不會少重量,他們連那些黃鱔血都一起賣給了消費者,不知道的人,以為這個是沒有整假的,他們知道啥子喲?我聽了村裡的雞公娃這麼說,心裡才明白做黃鱔生意隱藏的情況。

  不過村裡後來傳出一件怪事,一個周姓的中年男子,他說他在捉黃鱔的時候,不需要下田,只要他在水田的周圍一走,那些黃鱔就自己跑到一個水田的角落游來游去。自己用手去抓就是滿竹簍的黃鱔。那是他用了神的力量,他口裡念念有詞,說得活靈活現的。他說是一個白鬍子老道教給他的。世間萬物離不開“金、木、水、火、土”五行,有的是相生相剋的,有的是融會貫通的,有了上帝的幫助,你的力量就是強大的。不過我是沒有看到周姓中年男子捉過這樣的黃鱔,不知道村裡其他人看見過沒有?

  隨着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村裡捉黃鱔的小夥子也洗腳上田了,村裡的老人說,你這些小夥子,捉了10多年的黃鱔,你把黃鱔的兒子孫子都捉完了,哪裡來那麼多黃鱔給你們捉?你們拉了不少命債,今後命歸西天就死不落氣。小夥子們咯咯笑着,心裡暗罵,你才死不落氣吔,老不死的。後來許多小夥子結婚生子,現在已經是40多歲的男人了,拖娃帶崽的,他們又加入了打工的行列,在深圳,珠海,上海,廣州,北京,天津,山東,廈門等地打工,有的還被勞務輸出到了美洲,非洲,歐洲等地打工。

  那天,我遇到本村的捉黃鱔的雞公娃,說起過去捉黃鱔的事情,他都為之動容,說得他心裡難過,心裡的辛酸不知道與誰傾訴,與誰表白。現在好了,幾個姑娘長大成人,都在廣東打工,大妹崽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一家人很開心,很幸福。

  他說,現在餐館酒樓的黃鱔差不多都是飼養的黃鱔,很難吃到真正的田野里農村人下田去捉的黃鱔了。他們把這些黃鱔當著野生黃鱔吃,食客們也認為這是一道美味佳肴。

  現在,捉黃鱔的事兒只能成為我兒時一段有趣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