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出生在農村,生活在城市中的女孩,也許在別人看來,盼下雨這種事情我是有些瞎操心了。可是,自從這次旱災一開始,我的心就開始生疼。據報道,這次乾旱將是明朝以來最為嚴重的,也較為持久的一年。從去年七月份開始,這場旱情囊括了春夏秋冬,一直持續。隨着它的不斷擴展,我的心也更加揪得緊,不為別的,只為我那生活在農村的父母親。
父母親在農村以種田種地為主,可想而知,目前存在的乾旱對於他們來說影響將有多大。閉上眼睛想象他們現在那焦灼、惶恐不安的表情,身為女兒,此時此刻的我又能做什麼才能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呢?我只有祈求老天快快下場雨,滋潤一下乾涸已久的土地,同時也滋潤一下父母親臉上久未舒展的皺紋。因為父母親這一輩子受的苦實在太多太多了……。
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始終是堅強的。在農村根深蒂固重男輕女思想的高壓下,父親並沒有因為我們姐妹是女兒身就放棄我們,而是對我們淳淳教導,要我們以有用之身來完成他和母親未了的心愿。
那年,大姐無顧失蹤,是父親忍辱負重、用大姐僅存的一張相片四處尋訪,幾經波折,三年後才在江蘇高郵那個地方找到大姐,才知曉是堂哥在作怪。那時我年幼什麼都不懂,只看見不到四十歲的父親卻兩鬢斑白,銀髮叢生;那年,四姐身受意外與人打官司,是父親一肩挑起這沉重的擔子,最後官司沒贏,可是父親卻佝僂了,步伐也變得蹣跚;那年臘月,因用火不慎導致房屋起火,當父親母親知曉時,整個家已被燒個精光,什麼都不剩了,母親因無法承受而尋了短見,(后因人發現被救回)是父親用他瘦弱的肩膀支撐起了整個家。當時惡劣的環境沒有給父親絲毫喘息的機會,接着又是另一樁傷心事……
在我的記憶里,堅強的父親始終是不苟言笑的,直到我考上大學那一年,拿到錄取通知書那一刻,父親笑了,老淚縱橫。
大學四年,我幾乎花光了父母親手頭上所有積蓄,甚至為了我變買田地。但是父母親依然是很高興的,因為我是村裡唯一的女大學生,也是唯一一個在人人都嚮往的首都北京讀書的大學生。因為這個原因父母親很是欣慰,對我的期望也越來越大。想到他們曾經受過的苦,我也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為這個家爭一口氣。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我卻讓他們失望了……
直到現在我已為人母,才明白了父母親當時的心情。於是我開始懊悔,我明白後悔沒有什麼用,無情的歲月卻不會允許我回到自己的從前,讓我重新再活一次……
還記得,很多個迷霧蒙繞的黃昏,我帶着一身的疲乏,蹌踉地走回那熟悉的家,是母親用那慈母特有的親情,治癒了我心靈的創傷,又默默地為我整理行裝。於是便有了第二次黎明的出發。
獨對那心中想念的父母親,也許在金黃中揮鐮,抑或肩上正負着沉重的擔子,淋漓的汗水腌浸着黝黑的臉龐。我忘不了每次接過那小疊皺散的鈔票時,眼前特有農人的龜裂了的手板的粗糙;我忘不了每個牛哞犬吠的黃昏,仍然揮鋤於血紅殘陽旁那佝僂身影;我更忘不了那乾燥得發白而硬涸的土地和父親聲聲無言的嘆息。一根根青絲變白髮,一道道坑紋布滿黯暗的額頭,還有被時代壓得像勾刀似的背脊……
回顧這數不盡的悵然往事,親情便如煙霧般瀰漫於那時常空洞的頭腦,化解那一份份濃密的憂傷,鞭我努力,促我如前,這都得感謝父母的無言激奮。
然而此時,面對這場天災人禍,身為女兒,我又能做什麼才能解決父母親的燃眉之急呢?我只有祈求老天快快下場雨,滋潤一下乾涸已久的土地,同時也滋潤一下父母親臉上久未舒展的皺紋。
在此,我想說:儘管有很多出發我折回;有很多個黑夜我點不亮燈,但我不會放棄,亦不能放棄,因為每當此時,我就會想起多次臨行前村口那一道蕭瑟的風景—衣着單薄的母親和父親慈愛期望的目光,是它驅散了我內心的孤清同苦悶,還有那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