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潮濕的青苔不知何時悄然退去,枯死了的樓后的那棵老樹像個竊聽者,在一片喧囂中獨沉默不語。沒有聞到濃郁的杜鵑香,沒有看到淡淡的蘆葦尖,亦沒有聽到聒噪的蟬曲。卻已知,秋濃了,濃秋至。
“一場秋雨一場涼”,又是一場秋雨落下,天氣轉涼,連風也好似受了它們的教唆,變得凌厲了許多,絲絲寒氣入骨。城市的秋天,總覺得來的快一些,不必經歷抽穗,麥黃,搶割,一下子就直面燒焦了農物殘桿后的荒蕪。像我們這樣的北方城市街道兩旁多是針葉樹,那些葉子小小的細細的,卻頂住了秋偷學來的吳儂語溫柔的蠱惑。秋風中,依舊綠綠的。堅定、顫抖。許是挑釁秋的權威,許是等待良人歸來。避着秋風,偷偷把手藏進了衣袖,秋意卻又沿衣擺向上蔓延,給眼神染上層悲意,可惜我無物需憑弔。
沒來過北方的南方人大抵很難想象“自古逢秋悲寂寥”里自古而言的秋的寂寥吧。水枯了,鳥徙了,葉落了,心也就跟着低落了,種種生命鮮活着的證明消失殆盡,每一年的秋都是這樣,一至便濃,決絕的彷彿世界只餘一季,從未聽過的駝鈴“西風掃落葉”時乘風而來,在耳邊幻響,低吟千古空寂遺留的滄桑。
少年的記憶里大抵總有一個女孩,在秋季早早圍上圍巾,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眸淺淺一笑,髮絲在空中飛揚。長大后,翻遍塵封的記憶,卻再也憶不起女孩的面容。也許一切都是秋的預謀,把人擬物化,套用“相交相切相離”來儲存記憶,因為我們記得的往往是“未得到”和“已失去”。
雲淡天高形容秋恰如其分,秋是個守財奴,吝嗇的只留一兩朵雲慰藉天空。濃秋更甚,這位葛朗台將守財詮釋的淋漓盡致,天空大都是萬里無雲的。
坐車回家,車在溝溝壑壑上慢行,旁邊的山裸露着胸膛,光禿禿的山上殘留的綠卻又似春景“草色遙看近卻無”了。秋?春?冬?夏?界限模糊了,說到底也不過都是人們所命名的名稱罷了。
昨天下了場雪,怕是冬也不遠了,一季枯黃,一季蒼涼,秋似又遠了。生命也是這樣重複,年年新春,歲歲濃秋。風又起,乾燥中消了許秋卷過田野帶的土氣,卻依舊不留情面的掃除落葉,但總要掃不盡,也許因為那是生命的痕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