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記得那眼山泉,那是我見過的最小的泉,也是最美的泉。
多年以前曾和朋友去過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鎮。小鎮地處低山區,周圍群山環抱。鎮中心坐落在一塊相對開闊平坦的地方,民居從中心輻射開來高低錯落。朋友家坐落在小鎮東北的一個半山坡上,是小鎮的邊緣,再往東就是一座坡度緩緩的小山。山上樹木很少,只有些稀稀落落的灌木叢,但草卻很豐茂,雖然已經是八月份,仍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開的正艷。一場雨過後,草叢中就會憑填出許多白色的蘑菇。一條小路沿着山坡而上越過山頂又向前延伸,消失在看不見的遠方。站在山頂眺望,到處都是田野,待收的麥田呈金黃色,很是惹眼。小山的東側綿延着同樣的一坐小山,所不同的是已經被開墾過了,山坡上種滿了玉米、煙草等農作物,不時的有農人在田間勞作。山頂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所小房子,同行的朋友告訴我這是他伯父的家。閑談中得知,朋友的伯父一個人獨居,但老人勤勞友善,樂觀豁達。我忽然想見一見這位歷經滄桑的老人。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露水還沒有全退,我和朋友就踏上了那條小路,由於昨日下了場小雨,山路踩上去軟綿綿的。山裡的空氣夾雜着野草的香氣自然清新,偶爾會驚起一兩隻螞蚱,一對白色的蝴蝶在我們的前方翩翩飛舞了好一會兒。一路上聽朋友講述着山裡的故事,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他伯父家。房子坐落在山頂,門前是用籬笆圍起的菜園。朋友的伯父不在,房門虛掩着。我們坐在院子里的陰涼處,等着朋友的伯父。籬笆牆上爬滿了蔓生的菜豆,淡紫色的菜豆花點綴其間,好看及了,這濃濃的田園氣息讓人覺得親切。突然聽到了輕微的流水聲,聲音是從園子里傳來的,我便尋着水聲找去,發現園子里竟然有一眼小小的山泉。泉水從石隙中汩汩而出,清澈、澄明。泉口周圍是一個直徑不足一米,深三四十公分,用卵石鋪就的小池。池中注滿泉水,池的西南角有個小缺口,泉水沿着缺口溢出,涓涓細流順着山勢斗折蛇行緩緩而下,形成一條小小的溪流。此時我忽然發現泉池裡有許多小蝦,蝦的身體幾乎是透明的,體長一公分左右,有一點淡淡的粉紅色,這些小生命靈動而又可愛。由於池底卵石的顏色較深,加之先前對這樣一眼山泉的驚詫,這些小東西竟被我乎略了。蝦兒們有的在泉水中自由自在的遊動,有的彷彿懸停在空中,正在你懷疑它是不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它卻逝的游出好遠。這讓我想起了柳宗元的《小石潭記》。“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只是潭中的魚變成了池中的蝦。這樣一眼小小的山泉卻能夠孕育生命,大自然的造化真是神奇。我盛了一杯水確信裡面沒有生靈便嘗了一口,這泉水着實的好喝,即清洌又甘甜。
蘇東坡在《於潛僧綠筠軒》中的詩句,“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如果當年蘇東坡看見這眼山泉,是不是會有“不可居無泉”的詩句千古傳誦呢?有這樣一眼山泉相伴,人生之幸矣。
我們沒有等到朋友的伯父,朋友說他一個人飄忽不定,也許是到附近的村子看望友人去了。傍晚的時候我們離開了那裡,那眼山泉讓我有些依依不捨。
歲月匆匆,流去了多少美好的時光,只是不知道依泉而居的老人是否安好,那眼山泉是否依舊?
該文為本人原創,未經本人同意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