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為了尋訪多年未見的同窗好友,從戈壁深處一路東進,踏上了三秦大地的中興城市咸陽。
說到咸陽,不得不說一個跟歷史有關的放羊小子。兩千三百多年前,群雄四起,赴湯蹈火地要滅掉暴秦,把一個叫熊心的放羊小子扶上王位,做各路義軍的精神領袖,放羊小子熊心稀里糊塗地一夜間成了歷史上的第二個楚懷王。
這位被群雄扶上王位的懷王,史學家圈點的不多,估計在那個亂世,想干點事也難,索性由它去吧,喝着佳釀,抱着美人,當著義王的日子口說難過,那也難過不到那裡去。面對楚霸王項羽、漢王劉邦兩股強大勢力虎視眈眈地欲奪天下,楚懷王於是無奈地立下了歷史上有名有姓的“懷王之約”:先到咸陽為君,後到咸陽為臣。
一個無奈的約定,奇妙地把一代梟雄項羽逼得在烏江自刎,讓世世代代的文人墨客唏噓不已,留下一曲霸王別姬讓後人傳唱,卻讓一個江湖混混劉邦成就了長達210年的西漢王朝,任仁人志士憑弔嚮往。
先到咸陽為君,後到咸陽為臣。在廟堂、在鄉野,在史志、在民間一直被人們用來表達一個意思:先到的佔優,後到的處劣。這倒把咸陽一個響噹噹的地方模糊成一個村莊、一條小河、一片草地、一座山峰或一坊酒肆旅店,也有把咸陽比作某個商業項目的,甚至有比作窈窕淑女或英俊後生的。總之咸陽被國人傳唱的太久,讓曾經作為大秦帝都的咸陽在人們的記憶里漸行漸遠。
但咸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她是承載了500萬人口的10246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坐落在八百里秦川腹地的現代化都市,既是關中-天水經濟區的樞紐,也是西咸國際化大都市建設的肱骨,任歷史的雲煙如何飄散,也飄不走咸陽上萬平方公里的秀美山川和肥沃土地,這是歷史的定勢,也是任何英雄豪傑也改變不了的存在。
既是探訪,當然得先邀約同窗相見,當談到二十八年前我曾跟隨村上一位姓袁的大叔到陝西割麥子,本打算從咸陽順着黃土台塬一路從乾縣禮泉彬縣旬邑割到子午嶺,至少也能掙到百兒八十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到了咸陽的當天就下小雨。苦等三天,用完了盤纏,在屋檐下避過雨,在大轉盤花池的水泥圍堰上睡過覺,最後找見咸陽肉聯廠幹活的表姐夫,彬縣北極人,給我們管了一頓飯,借了十塊錢,打道回家。後來聽說我們走的第二天天就放晴,沒走的麥客子狂掙了一筆,因為割麥子的麥客子少了,價格自然就漲起來了。
記憶中的咸陽那時很小,就幾條街道,那像現在不算下轄的十個縣也已發展成三個區,到處高樓大廈林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說不出的繁華排場。
和同窗閑聊時才知,來自西部石羊河畔的她雖為一女流之輩,大學畢業后先去張掖,後到徐州,再到咸陽,在一所高等學府教書育人,堪稱巾幗強者。目下同窗在咸陽教書,丈夫在蘭州育人,長期兩地分居,孩子由她帶着,同窗為生存的艱難很感慨。想想人這一生,為了心中的一個夢想,到處顛沛流離,得付出多少辛勞呀!
我大學畢業後去了西部更西的新疆,在戈壁灘涂上往來顛簸二十年,也是為了一個“生”字,個中的酸甜苦辣誰人能知?一切由它去吧!
告別同窗,總覺意猶未盡,行走在咸陽的街道上,欲留下一點點牽念,看着穿梭往來的人群,忽然有了一份感悟:想這數百萬生存與斯的人們,雖然有先到咸陽者,有後到咸陽者,但目標出奇地一致,不都是為了一個“生”字奔波嗎?
在歷史的雲煙中,鐵桶一樣的大秦帝國早在群雄的殺伐中灰飛煙滅,西漢王朝也最終被一秀才攪得四分五裂,但咸陽的土地還在,只留秦磚漢瓦供史學家們窮其一生研嘆,何為君,何為臣?
心說:人在路上,只要心裡存了夢想,先到如何?後到又如何?
(2013年3月1日修訂於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