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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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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畢業后,告別了同窗好友,告別了幾乎適應了的繁華、時尚的大都市生活,不情願而又無奈地回到了那個並非屬於我的偏遠的縣城。

  父親母親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土地,一輩子都在土地上勤勤懇懇地耕耘、生活。日子對於他們來說就像小溪里的水一樣,沒有風浪,沒有波瀾,平靜安寧地緩緩流淌着。經濟上雖然不富裕,但也還可以過活,更主要的是日子過得安穩踏實,因此不安心於兒子留在城裡過着四處打工的生活,便拿出攢了一輩子卻並不多的積蓄四處求人,為兒子在縣城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吃“皇糧”的“鐵飯碗”。

  兒子帶着對城市生活的不舍與父母親的殷切希望和喜悅,走上了縣城為我提供的工作崗位。起初,也像剛參加工作的所有年輕人一樣,滿懷着一腔熱情,勤勉地、兢兢業業地工作着。可工作了一段時間后,兒子覺得縣城的地方小,工作條件差,信息閉塞,實現不了自己大展鴻圖的理想。再加上同來的大學生中,有幾個通過各種途徑,已調到省城工作去了,於是心中漸漸地滋生了煩惱,覺得生活無望,悶悶不樂,了無生趣。

  恰巧單位放假,正好回老家同父母住幾天,一來是回家看看父母,二來也可以借老家的青山綠水,排解一下內心的憂煩。便收拾行裝,乘車回返。

  一進院門,媽媽便從屋裡歡歡喜喜地迎出來,問寒問暖;爹拿着他的煙袋,也緊跟着媽媽走了出來,雖然沒有過多的寒喧,但臉上分明掛着心滿意足的微笑。見到爹媽,心中自然溫暖,連日來的愁悶有所消釋,但長久鬱積的情緒,多少還是表現了出來,因此臉上見到爹媽的那種笑容有點尷尬。細心的媽媽,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憂。

  回到屋裡,媽媽張羅着豐盛的晚飯,我和爹爹談工作的情況。我和父親約略地說出了我此時的工作處境和心情,本以為父親會給我講一番大道理,或是像我小時候犯錯誤一樣,打我一頓。可父親並沒有多說話,也沒有用他的招牌武打絕技——大耳光子,而是繼續抽他的煙,就像什麼事也沒有一樣。這讓我疑慮不安,總覺着對不住父母,又覺着委屈了自己。

  第二天一早,父親還是那個習慣,早早的起來,侍弄着家裡的菜園子。吃過早飯,父親說:“走,跟我看看那一塊新開荒的地去”。

  “新開荒的地?”我不解的問,“在哪?”

  “在西山。”父親說。

  “西山?西山不是都被人家開過了嗎,哪還有荒地可開呀?”我問。

  “你說的是南坡。我開墾的是北坡。”

  “北坡?”我更加的不解。

  西山的南坡,陽光充足,而且每年落葉豐厚,經年累月就沉積成了非常肥沃的土壤。自改革開放以來,陸續地被村裡的人開墾出來,種上了大豆、玉米、小麥等作物,每年為村裡增加了不少的收入。而北坡,背陰,陽光少,土質是貧瘠的。這麼多年來,幾乎沒人開墾,因為人們覺得那裡是不會長莊稼的。

  跟着父親走了大約半小時的路程,來到了西山。父親用手指了指北坡,“瞧,就是這片地。”我抬頭一看,在西山北坡上,土質確實不肥沃,是那種粘沙土,陽光又少,卻佇立着一排排莊稼,可我不認識是什麼莊稼。父親看着一臉疑惑的我,拿出煙袋,點着火,一板一眼地對我說:“南坡,土質好,陽光足,雨水旺,各種作物都能在那裡生長得很好,這誰都知道。但那裡的雜草也長得茂盛,莊稼要想長得飽滿、結實,你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要和雜草爭陽光、爭水分、爭營養。爭得精疲力竭,到秋天也未必能顆粒飽滿,產量也未必那麼高。況且,南坡的土地有限,有那麼多的人去爭奪、開墾。而北坡雖然土質貧瘠,陽光少,不適宜大豆、玉米、小麥的生長,但這裡的環境非常適宜黑麥的成長。瞧,這一排排挺立的就是黑麥,黑麥與其它作物有一樣的價值,黑麥麵粉,富含澱粉、脂肪和蛋白質等。黑麥可以做成黑麵包,也能釀油、釀酒、飼養家畜。它們不嫌這裡荒涼,背陰,這裡是它們的樂園,它們努力地生長着。況且因為這裡陽光少,土質差就幾乎沒有雜草,即使有,它也搶不了黑麥的主位,沒人與黑麥爭搶養分,所以黑麥才長得如此壯碩,還愁秋後不是一個豐年嗎!什麼地種什麼種,什麼種種什麼地。”

  聽到這裡,我彷彿明白父親為什麼要領我來看這塊新開墾的黑麥地了。

  假滿后,我告別了父母,回到了原來的工作崗位上,沒再抱怨,更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