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大爬
趙富
在生產隊的年月里,社員們家家戶戶的柴禾,都是不夠燒、接不上捻的。隊上統一分柴禾,是按戶、按車、按堆均分。前題要先把公社幹部、縣裡幹部的份額分攤完后,才能再給社員們各家分。所以,每逢晚冬和早春,隊上都要組織社員到西鹼溝摟大爬,補充着父老鄉親取暖造飯的燒火柴不足。
摟柴禾的大爬,是人用肩膀拉的摟柴禾工具。用一米長的兩道木方當橫稱,穿直徑8個粗的鋼筋當爬齒,爬齒有18根的,有20根的,在兩道木方橫稱上,綁牢一根2米長木杆,叫大爬桿,而爬背子,安放安裝在大爬桿的前端梢頭上。人扛拉着大爬背子,遍草原地走着,草茬子根部的柴禾便隨爬子齒摟上來。大爬帘子是用紫麻桿制編成的,帘子的勾擋,掛在橫稱子前大爬桿的釘擋上,大爬帘子在爬子的底下托走着。然後,爬齒上的柴禾滿了,抖落到帘子里,待帘子滿了,再放到柴碼子上。
摟柴禾,四個人一組,自己組對。強找強,弱找弱。記得我剛畢業回來,是家裡主要勞動力。組對時,只有與東頭的張大小子、老羊館和幹活賊拉么咕的老曾配組在一起。摟大爬,一般情況,摟跑車,當天去,當天回。半夜起早走,帶上乾糧,裝上大爬、爬帘子、羊叉,坐馬車走上七八十里路,亮天就開始拉“獨桿套”了。“獨桿套”,是農民對摟大摟的妮稱。一路上,人們穿着大棉襖、二棉褲、棉大衣、棉兀拉、狗皮帽子,但手腳凍得還是象貓咬似的,不得不下車跟馬跑半道,否則是凍得坐不住的。
摟上大半天“獨桿套”,棉襖讓汗濕透了,風一吹脊樑杆子涼嗖嗖的;大棉褲里抓了“蛤蟆”,走道邁步都很艱難;棉兀拉從線縫中滲出汗水,從一趟一趟的針眼鑽出來;狗皮帽子只能周起耳朵,但帽遮還是讓汗水溻透,掛上一圈白霜。吃的乾糧,是苞米面大餅子,還有點鹹菜條子,渴了抓把雪塞在嘴裡。按常規,能者,一人一天要摟40多帘子,孬者,一人一天能摟30多帘子。我們組弱,帘子也照人家小點,車也自然照人家小點了。傍貼晌裝車往家趕,在車上的柴禾里續個窩,人鑽進去就差意冷了;待到吃晚飯後時分,大車方呼拉拉地趕到屯子。這是我第一次為家裡摟回的柴禾,也是我第一次嘗到摟大爬的苦辣酸甜。
我的童年、少年、青年,都是在農村度過的,摟大爬有趣的片斷總是珍藏着心裡。記得當年摟大爬的活,我也只摟過三、四次。第二年摟柴禾,我的身板就硬實多了,經驗也豐富一些。待又組對時,我和夥伴張大小子也配上硬組。摟的大爬帘子滿了,柴禾車的個頭也大了。每當在這個時候,母親燒着我親手從西鹼溝摟回來的又多又好的柴禾,心裡那個自豪和溫暖勁,甭提就有多激動。
自從屯子分田到戶開始,摟大爬的勞動形式也就逐漸消失了。沒了生產隊,沒了任務柴禾,沒了送禮柴禾,莊家人自種、自收、自用,秸桿用不了了,再加之有的人家用上氣,睡上床,很少用大鍋了,用柴禾的地方也逐漸地少了起來了。所以,那些軟柴禾便成了農戶家的負擔了,沒處放,不愛燒。每當冬天,大地上就有一小部分苞米桿秸棵,裸露堆在橫壠地里也沒誰經管,讓牲口給扒嘰得亂七八糟,待到開春整地時便一把火燒掉。
今天,農民的柴禾觀念變了,農家的柴禾用處變了,農村的勞動結構變了。說這是一種變化,而實際是一種變遷。從這再普通不過的摟大爬的事,讓我聽到農村生活和環境飛速改觀、變化、發展、前進的腳步聲。
20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