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冬春交季,萬物萌動正當美妙時候,自己偏要慵懶在病時里,不合適宜的整夜咳嗽鼻塞流涕,每每念及當時,不比拼林妹妹多情多才,只那病懨懨的神態就尤過之了。母親說是悶於胸中一冬的火氣,借春寒料峭,顫顫巍巍、探頭探腦自體內化做病蟲子鑽出來,儘管有些虛張聲勢,究是身子骨越發羸弱起來,不堪其擾。
??北方的春季原本就短,初愈之後便覺綠色來得迅猛和扎眼了,許是緣於疾病的困擾,我錯過了很多欣欣然的快樂光景,所謂最初的春潮落幕了,但卻上演了另外一出風月滿盈,心頭便掛礙了十分。
??有人說過這樣的話:餓的時候,吃飯最美,困的時候,睡覺最美,病的時候,健康最美……讓我體味最深的莫過於“病的時候健康最美”來,因對健康有了新的認識,就生出一場桃花事了。
??三月末的某天,我如一隻自由的鳥兒,撲撲翅膀飛來運河上的桃花堤岸,走走停停一番,嗅嗅於己來說遲來的春,心境因了健康相隨,若此時明媚的陽光般,鮮活瀲灧。
??柳枝款擺細長的腰身,柔柔地綴上吐綻得很開的細芽,隨風兒翩翩舞動,駐足,側耳傾聽它鬧鬧的,和春風的對語。迎春花敗勢已成,仍然抓住春的衣裙不肯撒手,極像一群嚷着要棒棒糖的孩子。桃花已然開得怒怒地飽飽地,春季燥燥的風跑過去,惹得桃枝稍稍一晃,花瓣便紛紛揚揚的飄落,長堤、土坡、運河、乃至我的發上身上,都躺着那樣一抹香氣,有些殘損得心生憐惜的香氣,我雖沒趕及一場含苞待放的花事,卻迎頭淋了陣陣花瓣雨,那份感覺溫柔至極。
??而唐代的杜甫說“癲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不管是借物比人,還是托物諷人,桃花攤上這“輕薄”倆字,有些不舒服,桃花是無辜的。童年到現在,桃花給我印象一直是唯美,冷靜而來的。記憶裡面,土屋門口父親是種了兩排桃樹的,那個物質十分貧瘠的七十年代,在小孩子的眼睛里,報春的只有桃花呢!早春的第一抹灧紅當得歸她,後來讀到“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一頭一尾的美麗也是徹頭徹尾的一場花事,也當得歸她。現在想來,先前所有對桃花的情有獨鍾,大抵是因為果實的緣故了,有了群花開,才伴碩果來。齊整的兩排樹木,枝條錯落交疊,和楊樹相比,她不會高大挺拔或者華傘如蓋,她很溫存平和的生長,足夠我的整個童年攀盡她的枝丫,兼那粘在皮膚上酥酥痒痒的桃毛兒,和讓人一見就膩歪的斑蝥,此刻想來,都覺溫馨無比。
??後來,兩排帶來無垠快樂的桃花、桃子,隨着我青春的奔走,時位之移人也,而難再尋了。
??記憶里的桃花和眼前這縱橫交錯攀結穿空的桃花相比,當是遜色了不少。不過,她靠運河而居,擁有臨水照影的輕柔,婀娜多姿的身段,還是令我萬分欣喜和愉快的!
??我的目光始終雀躍着自由着的,回憶的美好糾結着現實的流韻,穿花越枝,掠過藍天白雲,鎖定運河上出沒風波的一葉捕魚小舟上,眼神里的那份欣喜又折了一個角度,一如歡快是相通的。
??“明朝散發弄扁舟”,該是這樣么?還是,“幾時向與漁郎共,一棹咿呀擬再尋”?不管是捕漁者還是行路人,見到這樣的境況,人若桃花,桃花若我,小舟斬水,天地閑幽,分明是入了桃花源嘛!梨園耕夫先生有過這樣的詩句,“何幸桃源入小舟,十分春色任勾留。迷津只恐漁郎問,故遣飛花逐水流”,好個“故遣飛花逐水流”!我感覺,這個“遣”的含意是派遣或者請求的意思,並不含譴責之意,人與桃花是滿含情分,柔柔而待的,所以,這樣的念性和境界很難得,不如隨了心性,扛一把鋤頭或駕一葉扁舟,入了這桃源畫屏去。
??我這才明白,古詞中的桃花和眼前的桃花皆是仙,你隨時可以隨她們入定打坐,桃花片片,似雲又雨,渙滌心底那厚厚的塵世土,就蘊含了“凈洗鉛華謝俗喧”的味道。人若是入了桃花流,心情是鐵定的悠悠然然的。
??粼粼水波,片片落花,小舟逐流,有漁人收網,有離人折花,人面桃花就是這麼自然,那麼,花開花落也是這麼隨性了,你根本就不必葬花以紀念什麼,因為那桃花始終盛放在心底最暖處。
本散文作者:輕輕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