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城市是秀逸的、溫馨的。而地處江南腹地的長興則更是如美人額上的紅痣,恰巧地點綴在太湖的南岸。長興的四季因在北緯30度左右,屬地質學上最適合人類生活的地球綵帶,四季分明,春的綠、夏的艷、秋的火、冬的白雪,猶如同一美景的窗戶在輪換着黃白紅綠四季的顏色。
長興的春天,是在二月的春風三月的春雨中,帶着時隱的春光茵散地呈在你的眼前。你冬衣尚未褪去,忽然一庭春風細雨,推窗極目,遠處的山上已有一些綠意,窗下的迎春花已是杏黃的綻放,池塘邊的楊柳也有嫩芽排列隨風拂面。這時如果興緻好的話,則可呼朋喚友到長興的水口、和平、林城等地,慢慢地品着春茶,賞着春花,嗅着春風,領着春意。穿過茂密陰鬱的竹林,你可以在壽聖寺的禪聲中,盤腿坐在佛前的團蒲上,神想着皎然大師與陸羽茶聖的品茶、論茶,冥想之中依稀聽見二位智者的低聲私語。聽着禪聲,悟着禪意,此刻,心裡只有恍惚的桃花源,直到暮時的禪鍾把你驚醒。
我在三月的陽春,曾和妻一起到林城梅花基地去賞梅。原以為梅花開時是很孤芳的,實地看了以後,方知此言差也。林城的梅花在大山懷抱中,漫山遍野,極是壯觀。散在漫野的梅林之中,盈眼是白色的小花,偶爾也夾着紅色的,漫彌着悠悠的淡香。躺在梅樹下,透過花影,藍天上流着白雲,陣風吹掃,落英繽紛。剛想看仔細花叢中釀蜜的蜂兒,卻早已有落花飄落在臉上,不由得心裡湧起唐詩的悠然,宋詞的意境。長興的春是綠的,是帶花的綠,帶水的綠,在春綠的三月,老城古巷傳出的吳儂軟語,交匯着新城的南腔北調,形成了現時的綠肥紅瘦。夏天的長興則恰如茶院待客的茶姑,熱情而不失媚嫵。夏天的長興,因為有眾多的河港、池塘,且依天目靠太湖,因此水網縱橫,極賦江南特色。儘管是蟬鳴四起,但卻有水的呵護,炎熱中你把玩着紫砂的茶壺,倚靠在河邊的水榭,呆望着荷花上滯停的蜻蜓,聽着吱呀的槳櫓聲,遠視着穿着藍印花布的船娘,彷彿穿越了時空,心裡頭真是念着江南的好,雖是夏天,還是此地最好。長興的夏夜是夏的另一張面孔。白天的夏是紅裝的少女,夜的夏則是江南的少年。夏夜來臨,市民廣場的華燈映着大劇院和圖書館的倒影,在音樂噴泉的光影中,倘佯着休閑的市民。五彩的霓虹,勾勒出城市的天際。如果你願意驅車九公里到太湖邊上,月中夏天的太湖,蘆葦中時有白魚躍起,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向湖面甩去,便有一串漸現的水圈慢慢地蕩漾開去,猛然間驚起幾隻野鴨撲向遠處。看着月光下閃現銀光的湖面,忍不住會想起婉美的漁光曲。漫步的戀人會在心裡唱起“我的伊人呀!”。夏天的長興也是產物豐富的季節。夾浦的楊梅、林城的青梅、和平的水蜜桃都是食之不能忘懷的美品。
夏天長興的景緻也是極美的。除了浩瀚的太湖外,泗安水庫也是一處美景。平坦開闊、山嶂翠疊、水勢舒展,站在水邊極目,就如生活在大畫家趙孟頫筆下的極色山水畫中,蔭蔭中透着雅緻,透着江南山水中的文人氣息。
秋天的長興,是多彩而香甜的。最能體現秋色的是長興小浦的十里古銀杏長廊。如果時值九月的話,漫山遍野依然是青翠欲滴,而到了十月,山下溪澗的水面上,偶爾會有順流而下的紅葉,不經意抬頭,山上已然層林盡染了。山風吹過肌膚的涼意,告知秋的氣息,果掛滿樹的千年銀杏,金黃色的葉,在秋風的夕陽下飄落,鋪展樹下,扇形的葉子跳動在秋風裡,銀杏樹巨大的樹冠和滿地的黃葉,在秋陽的霞光中,遠遠望去,天地被渲染成金黃的色,穿梭其中,渾然不知人在景中,還是景在人中。一些機敏的農戶將自家的白果隨意地擺着攤,似乎不經意地與遊客做着賣買。長興的秋天也是香甜的,眾多的河塘秋景中即有古詩中“碧花菱角滿潭秋”的境。坐着菱桶的女人,嘻哈着笑語從水路划進去,翻開菱角藤把躲在葉下的水紅菱摘掉,反手扔進桶里,那水路呈藍色,風起處,水不驚不詫,只輕輕地盪開,留下一池的漣漪。山中的板栗熟了,新米也上桌了,散着清香,農家蒸着自腌的鹹肉,肉香夾着飯香,令人留連。以至唐朝的文人游后留下後人長佇的忘歸亭。近年來水口來的上海熟客特別多,想必是長興的生態環境和民俗使他們成了季節的候鳥,安然地在長興的深山秋景中小憩,洗去城市的喧塵。
冬景中長興是溫暖的,也是極有特點的。地處江南卻每每有北國的風光,每年總有幾場大雪,將大地染成素白。山林間雪後天晴,陽光照耀下的大地,純凈大氣。特別是呂山十二景中的《掌峰朝雪》更是悅目。明代學者吳琉隱居長興時曾寫文道:“蒙山東峰,極高處非晴天爽日不見其巔,雪化則聽瀉如濤”,可見冬景中的長興自古便是隱士騷客賞景的佳處。冬景中的長興也是溫暖的,猶如溫厚的長興人。善於幻想的長興先民,將一隻神猴的故事,讓長興的縣丞吳承恩書寫成除妖的孫悟空,鬧天庭的齊天大聖。更有長興的土地,溫暖着杜牧、顏真卿、白居易、張度等大批的文化名人在摩崖上題字、感懷,在貢茶院里品茶、斗詩、聯句。你坐在白雪中的山裡人家,邀幾位好友,圍着炭火正旺的火爐,喝着土燒酒,嚼着當地的山羊肉,羊肉燒酒暖烘烘,眯着眼,天南地北地說著,無拘無束笑着,味道好極了。溫暖的長興也是寬厚的,操着各種方言的過客,因為長興的溫暖而成為長興的主人,因此有了長興的河南人,長興的溫州人,長興的中國人、外國人。
追想起來我們不也都是客鄉的外鄉人被長興的四季染成地道的長興主人嗎?確是如此。 作者:胡健
編輯:張雲峰
紅痣點江南,四季說長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