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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寂寞空穿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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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鏡里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綉帳鴛衾。只這戴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需要陰騭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世間寂寞種種,不盡相同。或於繽紛艷麗中露一點灰敗,或於荒涼雕砌中透半分鮮艷。曹先生筆下演繹了萬艷同悲,千種悲哀便夾雜着萬種寂寞。而李紈的寂寞總是讓人心折,縞素的衣飾,死寂的心。不能重新找到可以依託的快樂,便誠心地為自己樹一塊墓碑,而為自己掘一方墳墓,要忍受怎樣的折磨,要耗費怎樣的心力?換下萬紫千紅的錦衣羅裙,退下天真爛漫的明媚笑顏,從此再不提感情二字,愛情和青春燦爛的快樂還沒有走近,便匆匆消逝。來不及嘆息的時候,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便在瞬間擦身而過。溫柔平和,老實本分,慢慢隱藏所有的希盼,小心經營自己僅剩的天地,以後的路還那樣長,遙遙無期的旅途,縱使榮華富貴,面對無邊的寂寞也是要黯然失色的吧?

  那是一種沒有經歷過,就無法理解的寂寞,我只能在漆黑的夜裡,想象那個不同於白日的精明平靜的李紈。夜涼如水的時候,痛苦也會一點點吞噬心靈,看着埋頭讀書的兒子,想起那個或許已經開始模糊的面容,可以沒有思念,卻無法阻擋孤單來襲。這樣的寂寞,又有幾個人可以從容面對,欺騙了所有人,最終瞞不過的那個人,就在心裡。數着更漏,撥着燈心,昏黃的燈光里,等待青絲變為華髮,等待生命的盡頭,日復一日的相似,熬去最後一點希望。連眼淚也是一種奢侈。

  李紈的寂寞始終是一種旁人可以看到,但卻無法觸摸得到的蒼白。就像一杯清水,萬分透徹,平淡無味,卻可以容納最清晰的味道。而那個大觀園中的寂寞女子,依然於這苦澀之中,滲入了一點甜,她身上的青春氣息,就如同飛灰中的一點火花,不能燎原,不能焚盡寂寞,只能慰籍。人生的路有多長,日後的榮華怎樣如火如荼,青春的寂寞時光終究不能改寫劇本,一切只能無邊際的延續下去,當別人記憶中的青春嬌艷過絢麗過,自己的青春也不過只有一點盎然,那些遠去的日子,無法生動,即使只是在回憶中。有一種寂寞無法用任何色彩掩飾,黃金名利託付其上,終抵不過切膚的疼痛。

  我在自己生命的底板上,也許永遠看不見那樣頹敗的寂寞,只能觀望對岸淡薄的臉,無法做她的知己,也無權給予同情,只能欣賞那種殘忍的美麗。寂寞穿行的時候,我看見命運無常下,一個美麗女子從容的臉,轉瞬即逝的是無法聽聞的幽幽嘆息。寂寞是絕倫的美麗,一生只能涉入的,不過是其中一種,而一個無助的女子,不能選擇寂寞的方式,只能儘力的讓它與眾不同。李紈,淡定中一抹慘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