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夢:我會飛
我沒有看見我的翅膀,也沒有看見我的影象,但我的確飛翔着。
我飛在童年玩耍過的那片土地上。幾百年的紫薇樹虯根盤節,還活着。那座老廟的牆基已經模糊了。
我飛得很流暢,象隨口哼的一首老歌。姿勢隨意輕飄,如鶯如燕。一個多麼親切熟稔的環境,會開一樹多麼溫婉柔美的花兒。想必夢境中瀰漫著久違了的泥土芬芳,要不,怎飛得如此愜意呢。這個,夢沒有解釋。
俯看這方土地的感覺很親切。草還沒長,莊稼也沒種,顯然是初春。土地是黃的,黃里泛着難看的黑色,夢說,這是土質肥沃的特徵。一壟一畦的框架已具雛形。我沒想這一壟一畦里,究竟屬於誰,究竟要種什麼,究竟由誰來種。
因為我沒想,所以我單純地飛翔。我只單純地飛翔。我往上,往上升;我往下,往下落。升升降降,左轉右旋,漫無目的,我自由自在。
飛行沿拋物線的后截,順勢往下滑,是件太容易的事。我想落在田壟上,歇歇腳。我的翅膀還沒收起,這個想法一經產生,身體就瞬間沉了許多,不由自主向下墜。這個簡單的念頭無影無形竟然也有重量呀,我好象飛不動了。
慢慢下沉。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保護腳掌的鞋子,是赤着腳的。更可怕的是,原來我無處落腳啊。壟間,荊棘叢叢;畦間,毒蛇纏盤!我驟生恐慌。急急扇動翅膀保持滑翔狀態,這才發現,原來是揮動我的雙臂。我拚命揮舞我的雙臂,原來,這就是我的翅膀。揮啊揮啊,一個迫切的意識象魚鰾,鼓在我的身體里。我慢慢地上浮、上升。回望那片田地,模糊了。
越揮舞飛得越高,越高身體越輕盈,我鷹一樣盤旋在半空中。
安放純真童年的土壤,那麼溫情的地方,近了,竟是意外的另番景象。山不是那山,水不是那水。山還是山,水還是水。我冥思苦想着,收緊雙腿,扇動翅膀,使勁往上一竄,我飛遠了。在尋找白雲的漫漫行程中,我飛出了夢境。
第二個夢:迷霧重重
我在哪裡,要去哪裡,一概不曉。我只知道,我陷在重重迷霧裡。霧很濃,什麼也看不清,包括我自己。唯一運動的,是我的意識。它是清晰的。----我要出去,就是沒有路。四野罩着黑黑的幕布,象個黑古隆冬的悶窖,連一絲光線都沒有透進來。
我沒有動彈,象靜止的物體。大腦一直在運行:連山重水複都不存在的時光里,何時摸到柳暗花明?
事實上,我壓根沒有付諸摸的行動。我不知所措。我正走在人生的某段路程,甚至不能清晰地辨認是第幾個路口,只知是生命歷程里一個無法標註的路段。所以,我與我的夢,一起陷在迷霧中。
路在腳下?霧太重,看不清。稚嫩的思維焦急蒼白。一個意識說,你的路,在誰的掌心裡延伸;或藏在一枚權利的印章下;或在一支筆尖上顫抖。
我清楚地意識到:我屬於我,不想在誰的手心裡跳舞。我動了。儘管看不清前方是懸崖還是深水,我一腳邁出去,霧漸漸薄了,天漸漸亮了。
第三個夢:一盆紅掌
一個長方形紅色泥盆。新土。土質看起來很好,是疏鬆肥沃的那種。盆中間,植有一株大紅掌。大紅掌周圍,是幾株小紅掌。這幾株紅掌,以七星伴月的造型分佈在這陶盆里。
表象上看,大紅掌自當是主導地位。這不是由它決定的,是由位置決定的。這個四面是土的位置,是由栽培手決定的。我看見它時,它早先就在這裡了。其實場景里根本沒有我,我的靈魂飄在夢境里當觀眾。
紅掌開花火烈烈,個個擎起小火炬,奮力彰顯生命熱情。小紅掌擠在盆沿,也開花,花小,卻也火艷。小花的陪襯下,大紅掌的花格外大,格外出眾,頗有鶴立雞群之風範。小紅掌攢足了勁地鼓着花苞,薹卻抽不到大紅掌的高度。小紅掌的根挨近盆沿,盆沿一側沒有土。這說明,小紅掌不具備勝過大紅掌的客觀條件,苗想長得壯,光有相同的基因還不夠,得有足夠的土資源才行。
大紅掌也拚命往盆外掙脫。掙脫的過程,它得經過盆沿,經過土偏肥瘠的位置。或者,凌空飛越。盆外,是它仰望的大樹。
我在夢裡思考:一盆一風水。紅掌註定是草本。草本註定是草本?掙出盆外,前景縱然廣闊,而前途未卜。
----哪棵草不想長成樹?!
第四個夢:河流般平靜的海
我經過一個熟悉的村居,靜謐,恬然。一條清澈的河流如練如帶,穿越村莊,潺潺流向西方。我逐水而移,豁然開朗。---------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沒有風,沒有浪。海水清凌凌,藍汪汪,偶爾泛着白色的水花。水底的沙石依稀可見。一些男人在勞動,婦女和孩子在淺水裡嬉戲。
我心裡痛快酣暢。我牽着親人的手,同賞這世外桃源。
沒有比這更舒服的了,我戀在夢裡不想出來。美景里有自然,有博大,有人氣,有母愛,有兒童,有歡笑,有親情。這是個完美的夢。
現實常常與夢境一脈相通。什麼心情做什麼夢。對於用心經營生活的人,擁有好夢水到渠成。
幾乎所有的夢境里,我都把自己當主角或無辜的觀眾。一貫置己於高處,以俯視的姿態、廣角的視野觀察夢境。我好象看懂了夢境,唯獨看不清自己。事實上,我從沒端詳過自己的形狀。想看得全面,當需多個角度。最好,鏡子面前走幾步,轉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