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靜思
阿萌
多年來，我常常喜歡於月夜靜思。
當輕紗般的月光爬上窗欞的時候，熄了燈，臨窗而坐，手捧一杯清茶，就想起一位詩人的詩句，我總是在這樣的靜夜裡想起他的靜夜。
已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夜風中依然帶着些涼意。時鐘的“嘀嗒”聲愈來愈清脆響亮，伴着我的心跳，震撼着我的鼓膜，時光的腳步是如此的匆忙而急促。大千世界彷彿已沉浸於柔美的夢境，而我卻在此時讓人生世事在腦海中作千百次的縈迴……
我也曾有過充滿幻想的年華，那綺麗的夢想總是像五彩的雲在藍天飄揚，一如花蕾剛剛綻放，朝陽剛剛升起，幻想生命的歷程上掌聲如潮，鮮花遍地，生命之樹一定會長得無比茂盛和蓬勃。
然而，命運的安排，讓我成為村小的一名民辦教師。
曙色微明，我便步入校園，先看看昨日的作業是否還有漏批漏改，今天的課程是否有了充分的準備。此時，我的學生們也次第走進教室，在一聲聲“老師早”、“老師好”的問候里，心情便感奮起來，而後周遊於一片書聲朗朗之中，生活的劇本每天都是如此這般的開幕上演。
在這平凡的崗位上，面對着濟濟一堂的村童，我也曾有過馬卡連柯的夢想，可生活的清苦卻常常使我困惑，我曾懷疑，在這物慾橫流的社會裡，究竟是什麼支持着我始終這樣的真誠、執著、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敷衍。猶如一個勤苦一生而收穫了了的農人難捨那貧瘠的田地一樣，一直固守着那份清苦與平庸，默默地在那兒守候着，侍弄着。
月光如水，漫過窗子來了，灰暗的屋裡似乎亮了許多。在這幽深的夜裡，我習慣的看了看這簡陋的家，家電、摩托、電話，那些現代居家必備的東西我一無所有。我想我已淪落到窮困潦倒的地步，僅僅只能滿足於吃得飽穿得暖了。同齡人雖不都是家財萬貫，但也都衣冠楚楚、風流倜儻，而我這一身衣着儼然一副小老頭的模樣。
此時的妻摟着芊兒早已酣然入夢，歲月的艱辛使妻已不再年輕，輕柔的月光在她眼角的皺紋里映出淺淡的一道道暗痕。他以柔軟的臂膀攬着懷中的芊兒，半側着的臉緊貼芊兒甜甜的夢靨。家庭的困頓也曾是她愁眉不展，而今她安謐於這純母性的夢裡，臉上透出一種母愛的平靜，安詳和滿足。
夜風徐來，明月入懷，我又想起了貝多芬的《月光曲》，想起了月光映照下的波濤洶湧的大海。大海是那樣的無邊無際、心胸廣闊，不正如着寬厚仁慈的母愛嗎？
時鐘的腳步依舊響亮而急促，我不知道如此冷、靜的夜裡，是否還有人像我一樣在對着這個紛繁的世界做着如此冷靜的思考。窗外開始變得黯淡起來，我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是短暫的，光輝燦爛的一天已經向我疾步而來。